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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冥鸿见远忽去幽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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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肴,又听了漱玉的说话,心下好生诧异。少时,只见漱玉扶着纫芬从外房走了进来。我举眼观看纫芬,不料他竟是哭得泪人儿一般,忙问:“纫妹妹,你今朝为了什么事这般伤心?”纫芬哽咽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漱玉在旁边代说道:“他是晓得你即刻要出京,所以从晚间进房哭到如今,把眼睛都哭肿了。”我又问:“这酒肴是那个摆在这里的?”漱玉道:“是我估着你今晚必然要到这里来话别,聊备草酌替你饯行的。”

    漱玉一面说,一面就把我拉在琴桌左边一张椅子上坐下,又拉了纫芬坐在我的右边,自己坐在下面,斟上酒来,执着杯子向我说道:“请你吃了这杯酒,愿你回南一路平安!你与纫妹妹此时不过暂别,他日定是百年偕老,不必过于伤感的。”我听得这些说话,忙向漱玉道谢。漱玉又对纫芬说道:“你有什么说话,趁此和他说几句罢!现在夜间甚短,顷刻就要天明呢!”纫芬听见漱玉这般说,那眼泪犹如抛珠滚玉的落将下来,抽抽咽咽的向我说道:“现在京城里乱到这个地位,我料我们两人以后总未必见面的了。李义山的诗说是‘他生未卜此生休’,便是为我们两人写照。我愿你长途保重,太太平平的安抵故乡。你是个前程万里的人,切莫要将我这薄命人放在心上。这就是我叮嘱你的说话,此外我也没有什么说话了。”说罢,满眼含着眼泪,送过一杯酒来。我见了这情景,我心上比刀搅还难过,我的眼泪也不知不觉淌下来了。我只得勉强向他安慰道:“纫妹妹,自古道:‘死生有命。’偌大的京城,就算是要遭劫,也未必有你纫妹妹在数。况且年伯已打定主意要投在大师兄名下,断没有意外之虞的。我劝你自己格外保重,不要哭坏了身子。”

    我一路说,一路把纫芬的酒接在手中,将我自己面前这杯酒递在纫芬手上。纫芬眼泪汪汪接了去了。漱玉道:“这时天已亮了,你们两人随意吃些儿罢!”纫芬见说,把手中的酒在唇边抿了一抿,就将杯子放下。我抬起头看那窗子上的白纸真个亮起来了,我便立起身来,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对纫芬说道:“纫妹妹,你切莫过于悲伤,我一到南边,便有信前来关照。此时恐怕我父亲就要起来,我要去了。”纫芬听说,便也立起身来,执着我的手,说了“前途保重”四个字,就呜咽不能成声。这时漱玉见我们两人说得凄惨,也陪着出了许多眼泪。纫芬与漱玉都送我出了这所书室,直至我卧房的窗下。我从窗子里进了卧房,回头看那纫芬姊妹还是泪眼盈盈的立在院中,未曾进去。

    此时晨鸡四唱,晓色朦胧。我只觉得心下有万种凄凉说不出来,那腮边的眼泪,也如泉涌一般,淌个不止。少时,只听房外咳嗽一声,我父亲果然起来了。我本来没有睡,我就出房陪着父亲吃了少许点心。王升上来,说是:“车已套好,在外边等候了。车价每乘须五十两银子,酒钱外加,包送到德州。”道犹未了,顾年伯也亲自出来替我父亲送行,对我父亲说道:“倘在南边闻得京城里洋人剿尽的消息,须得从速进京才是。”我父亲不便批驳他的话,只说了几句托他照管屋子内什物器皿的话。顾年伯点头应允。我父亲就和我揖别了顾年伯,匆匆上车,由驴马市大街一直朝西,从彰义门出城。

    车到城门口,有几个头上捆扎红布的义和团上来盘诘。幸喜两个车夫和他们是认识的,向他们说了几句,又教我父亲送他们二两银子,作为他们神坛上的香资,也就没有说话。出得城来,一直向着卢沟桥进发。只见一路上高柳成行,露华满地。我和王升同坐在一车,我口里念着“杨柳岸,晓风残月”的词,心里想着纫芬,不知他此时哭得来怎么的如醉如痴的了。我不觉一阵心酸,怆然涕下。

    自从这日起,一连走了好几天。我一路上斜阳古道,孤馆寒灯,无刻不想起纫芬,甚至一经就枕,便梦魂颠倒。有时梦与纫芬携手花阴,举头玩月;有时梦见家中悬灯结彩,鼓吹喧阗,我装作新郎模样,盼着纫芬的彩舆入门,行交拜礼;有时梦见无数红巾帕首的义和团,手里执着明晃晃的刀枪,突进门来,把我那纫芬哭哭啼啼的抢了出去。我便从睡梦之中,哭叫起来了。

    如此一路行来,到了德州。换了南下的船只,由临清、济宁一带走到清江浦。过了淮城,又换坐了小火轮,一经到了镇江,都是想念着纫芬。我父亲此番出京,本拟仍回湖北,此时因为一路上走得辛苦了,暂且在镇江洋街上六吉园客栈里养息几天。

    这天是六月念三日,我早晨跟着父亲到一家茶楼上去吃茶。只见有个人手里捻了上海来的各种报纸,在茶楼上唤卖。我父亲摸了十几个钱,向这人手上买了一张《新闻报》来看看。只见开首就是一条电报,上面写着:“各国联军于六月十九日攻破京城,两宫西幸,是日闻驻跸贯市。”我父亲看了这报,不觉大惊失色,口里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咳!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连忙把报接过来一看,问我父亲这是怎么说。我父亲道:“还有怎么说,他们痴心妄想要杀洋人,如今洋兵攻陷北京,不知京城里糜烂到什么地步了!”我听见父亲这般说,我顿然惊得手足如冰,想我那纫芬此时定是凶多吉少,从此天上人间,永无见面之日了!我当着父亲虽不便哭,我那眼泪早已点点滴滴的落下来。我父亲见了,笑道:“你这孩子想是痴了。联军攻破京城,干你甚事?哭他怎的!”说罢,就惠了茶钱,下楼回到栈房。这天我躲在栈房里,呜呜咽咽的哭了一日一夜。我父亲也猜着了我的心事,不好前来相劝。到了第二日午后,就和我带了王升将行李搬出栈房,乘了招商局上水的大火轮船,三人共住一间房舱,径回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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