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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展家林拜访展大旺 麒麟山用计捉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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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问他:“你姓什么?”“我姓孙,名字叫孙楚!奉我家大寨主之命到这儿赶你们来啦!”“哈哈哈!”海川大笑道:“就凭你要赶我们哪?来来来,过来。”小头目一举马棒:“弟兄们,给我把他捆上。”

    这十名兵丁呼啦啦往上一撞,您别看没有拿家伙,也都凶着哪!都是二十多岁棒小伙子。“拿呀——!别让这怯老赶跑喽哇——!”一个兵丁过来“噌”一蹿,左手一晃面门,照着海川的胸口就是一拳。海川一揪他的腕子,一伸右手,“啪”抢圆了给这兵丁一个大嘴巴,把他的槽牙给扇下一个来,他一疼,哎哟一吸气,嘶——!把牙咽到肚子里了。后头这位打算揪海川的小辫儿,海川鹞子翻身儿,伸手一刁他的腕子,一抬腿,“噔”!这位脑瓜儿冲下就一个跟头,把脖子给窝了。旁边儿的又过来了,七手八脚这十来个人叫海川这么一撒欢儿,王八吃西瓜,爬的爬滚的滚,一个个脑眼儿青,乖乖肿,虽然没有重伤,但也多少都带点儿痕迹。孙楚说:“孩子们,都给我起来,你们瞧着我来对付这个怯老赶。”这十来个人都退下去了,托着腮帮子的,捂着腰的,摸着屁股的,站着的,蹲着的,什么样儿全有。展大旺几次要过来,心说不能得罪他们,我离这山上挺近的,你们爷几个没事儿了,我可怎么办哪!老侠于成一摆手:“展老英雄,你看个热闹吧。”海川站到这儿瞧孙楚晃晃悠悠过来了:“好你个怯老赶!你敢打铁弟兄,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口边拔毛,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蹦起来给海川就一马棒。

    海川一刁他的腕子,顺手牵羊往前一拉,伸左手一切他脖子,“叭”的一下,孙楚把马棒一扔,“呱唧”就来了个狗吃屎。海川左脚一蹬他的肩膀头儿:“你还发横吗?”“我压根儿也没敢发横,我瞧着您怯老赶的样子,有点不服气。您把我按到这儿打算怎么办?”海川一想:我要打算拍死你呀,我跟你无仇无恨。饶了你,可你不知道我的厉害呀,你这人嘴太不好,得了!海川往下这么一猫腰,拿这左手的大拇指跟食指掐他的耳朵,往下这么一拽,滋儿的一下,把耳朵给他撕下一个来。“哎哟哎哟哎哟!”这血“哗”就下来了。“你好大的胆子!你撕我的耳朵,哎哟!”海川一抬腿,“滚!”孙楚滚出有十几步去,他往起这么一站,伸手抓把山土往自己伤口上一搓,嘴里骂骂咧咧的,只见他嘴唇儿发青了,脸色儿也发白了,汗也下来了。孙楚刚要往下说,一看海川要追他,吓得他回头就跑,又跑出二十多步去。他站住了:“好嘞,你等着!”说完了带着兵丁撒腿跑啦。

    老英雄展大旺走过来说道:“童侠客,这一来,你给我惹下祸啦,不瞒您说,他们都是山王寨主哇。”海川一笑:“老英雄您只管放心。”也就说几句话的工夫,山上的锣响了“呛啷啷啷啷……”顺着山寨二龙出水式,一百名兵丁,卒巾号坎打裹腿,绢帕缠头,每人怀抱一口刀,非常整齐。眨眼之间来到切近,孙楚也没顾得敷药,捂着耳朵也跟着来啦。居中一家山王寨主,大个儿,八尺左右,肩宽背厚,一身儿蓝,煞着绒绳儿,左肋下配着刀,搬尖儿洒鞋,白布袜子,绢帕缠头,黑乎乎的一张脸,黑中透亮,浓眉阔目,鼻直口方,大耳垂轮,青胡子茬儿,往这儿一站,一派英雄气慨!绝不像山王寨主贼头贼脑。“谁打了我的下人哪?”海川过来了:“朋友,是我!”

    这人上下打量童林:“噢,你知道他是我麒麟山的头目吗?”“不错,我知道。”“你为什么打他?”“因为他的嘴很不好,待人没有礼貌。”“噢!孙楚哇,这可就不怨人家打你了,因为你对人家不礼貌,人家没招你没惹你。”

    “没招没惹?他是要咱们的墨鱼!”“他要墨鱼跟你说了吗?”“那不是展老英雄带来的吗?”“展老英雄得去了吗?人家到这儿来看看,也不行啊?墨鱼既不是人家的,也不是我的,为什么不让人瞧哇?”“这不是麒麟山管的地界吗?”“哈哈,你这还是红毛儿太岁倪滚管的那一套。谁有能耐谁得,我没让你管着别人儿。”海川这么一听,这山寨王讲理呀!“朋友,你怎么称呼?”“胼肋犀牛,我名叫吴霸。”“你府上什么地方?”“陕西延安府人氏。”“你到这儿干什么来了?”“噢,我呀,我是布行手艺。自幼儿好武好练,又加上身强力大,人家给我起了个外号叫胼肋犀牛。我的水性很好,据传说,麒麟山洗砚池出了一条墨鱼,如果会水的人把这条墨鱼得到手,制成宝铠,刀枪不入,水火不伤,为这个我离开家,买卖不干了,才到这儿来的。我把这红毛太岁倪滚给打跑了,我就在这山上占着。这条墨鱼,我和展老英雄都想得到。朋友,你是展老英雄约请来的吗?”“不错。”“别的我不说,你把我这小头目孙楚给打了,我要讨教讨教你的本领。”“可以呀。不过咱们俩得挂点儿彩头,你要赢了我怎么办?我要赢了你怎么办?”“朋友,你要把我胼肋犀牛吴霸赢了,当着这些位,我叩头拜你为师。”“哎呀,好啊!咱们可是一言为定。”刘俊一想:得了,我又来个师弟。

    胼肋犀牛吴霸往前一赶步,左手一晃面门,闷心一掌“唰——”的一下儿掌就到了,手疾眼快。海川一瞧,吴霸的能为还真不错,但是要比自己那就差得远喽。海川上左步一滑,一伸右手,左胳膊低下一穿他,拿右手一搭他的右肩头。他这右手掌往前去,海川这右手在他右手底下,往他腋下这儿穿,从他胳肢窝穿过去,反回手来,拿四个手指头一搭他的肩井穴,合算海川的胳膊就把吴霸的胳膊给制到这里了,跟着左脚不动上右步,拿这右脚反过来一踢吴霸右腿的腿肚子,右手一按他:“躺下吧你!”这一下儿,吴霸当时就仰面朝天躺在地下了。海川往后一撤步:“朋友,起来。”吴霸真听话,“噌”一下儿蹦起来了,扎撒着两只手,他脸儿都变啦,吴霸说这个:我没瞧起这老赶,衣不惊人貌不压众,三十多岁不会有多大能为。谁知他有这么好的本事?”朋友,你服不服哇?不服再来。”“我服了!”“你服了,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我记着哪!师父在上,弟子有礼!”嘿!吴霸真是好样儿的,怎么说就怎么办,过来趴地下就叩头。童海川就喜欢这样的人,海川伸手把他搀起来:“算了算了,刚才的事情,咱们就不谈了。你也不可能管我叫师父,我也不可能收你做徒弟。”展大旺、丁爷这些人都过来了。

    展大旺说:“吴寨主,你知道我展大旺吗?”“不错!你是展老英雄。我也没有小瞧你,不过你也想得墨鱼,我也想得墨鱼。”“对。你趴地一叩头,你知道你这师父拜着了吗?”“这个,我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奉师命下山,兴一家武术,北高峰上献艺贺号,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你拜侠客爷为师,你琢磨琢磨值不值?”“啊?师父,你一定得收我。”吴霸二次跪在地上磕头。展大旺说:“童侠客,您把吴寨主收下吧,我也喜欢这个人,他是个直肠汉子,快言快语。”连王爷都过来了,说道:“吴霸,你起来。”

    吴霸心说:这位也很年轻,怎么说话很有分量啊。展大旺介绍:“吴寨主,这是当今康熙老佛爷的四皇子雍亲王爷。”吴霸又赶忙跪倒磕头,王爷用手搀起:“吴霸,你师父的门户里头有一条戒律是:不准艺传于匪。当然跟你初次见面,就冲你这人口快心直,说话算话,十分正派,所以我劝海川收下你。多一个弟子,多一分力量,将来你师父创立自己的门户,在武林之中能有立足之地,缺了弟子是不行的。”吴霸点头答言:“爷说得对。跟爷说吧,我吴霸是安分守己的买卖人,听说有这么条墨鱼,而我又会水,我想得这墨鱼做鱼铠保护自己,别的心我什么都没有。当初麒麟山的寨主红毛太岁倪滚,那是个打家劫舍的坏人,我把他打跑了。三年来,我在山里开垦山荒,您问这些个兵丁,我是不打家、不劫舍、不抢人,不为非作歹,我就为得是这条墨鱼。不过展老英雄每次来,我都跟他争,我怕他得了去,别的事情没有,这个请师父,请众师伯,请千岁爷放心,完了事儿,我还回我的延安府做买卖去。”王爷答应:“好吧!不过你现在先别走,你师父有事。这么办吧,你山里头还干净吗?”“山里还算干净,请爷连同恩师、众位师伯、展老英雄和师兄弟们一起进山吧。”王爷点头道:“那好吧,给那个叫孙楚的一些钱,让他弄点药敷上,自己养养伤吧。”孙楚捂着伤口过来:“得啦!既然王爷与各位侠客爷和我们寨主爷都成了一家子了,这点事就算了,掉个耳朵,身体还显得灵便哪。”海川直给道歉:“孙头目,对不起您。”吴霸也说:“算了吧。”大家陪着王爷往山里走。

    麒麟山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进三道寨门,便看见一片片的梯田,一行行的果木树林,他们果然不靠劫道吃饭。大家一直来到大厅,兵丁们给准备了洗脸水,爷儿几位漱洗完毕,落座喝茶。展大旺跟王爷和众位商量:“您看,我也要得这条墨鱼,老贤侄吴霸也要得这墨鱼,就是没法子把这墨鱼治死,把它弄到手,当然还要炮制,还要请高人制做,这不是一件容易事。我展大旺就是得了这鱼皮后,能不能把它做成鱼皮铠都很难说,更甭说老贤侄吴霸了。”吴霸插言道:“爷,您问问这爷几个,谁要是有能为把它给捉下来,咱就把这墨鱼归谁,您看好不好?”展老英雄点头:“我没这个能为,我相信老贤侄吴霸也没这能为。”吴霸说:“不错,我也没这本事,我就是喜欢它,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得。”其实,凭于老侠和圣手昆仑镇东侠侯振远这两个老江湖能没法子捉这墨鱼吗?但人家不出这个主意。王爷也说:“好啊,你们爷几个想想谁有办法?”正在这时候,刘俊走了过来:“爷,众师伯,师父,我有个办法能把墨鱼捉上来,不知行不行?”王爷说:“你说说看。”刘俊绘声绘色地说道:“这鱼是每天出来两次,白天一次,夜里一次。现在要等它出来,必须要在晚上正子时了。它出来之后,要在洗砚池边转一个圈找食吃,这时候,咱们准备几十只鸡,把鸡毛给煺了,把膛开了,取出五脏,往每只鸡的肚子里搁二两红矾,再把肚皮缝上,装在筐里。

    一个筐盛上三、四只鸡,隔不远放一筐,把它们分开了,等墨鱼顺着池边儿找食的时候,迎着墨鱼的嘴,把小鸡往水里扔,墨鱼也不一定把鸡全吃了,但它饿了,或许要吃上一只、两只的。等红矾进了它肚子以后稍微的一发作。

    就可以把它毒死,自然也就漂上来了。”老侠于成心说:刘俊呀,你可真够损的,那还不把鱼毒死吗。王爷一听忙问:“于老侠,你们老哥俩说说,这个法子行不行啊?”展大旺搭茬了:“行!这个办法很好。”于老侠和侯老侠也就同意了。刘俊拿出钱交给吴霸:“师弟,你派人买鸡吧。”“好!”

    吴霸接过钱交给底下人买鸡去了。

    吃完了中午饭,吴霸领着大家围着麒麟山转了转。果然,这山上开垦出不少的山地,而且有大片的果木林都已绿叶成荫子满枝了。“王爷,您瞧这儿,我们吃不了,喝不了。不必下山胡作非为,违犯国法。”王爷点头说:“吴霸,真不错。你原来做什么买卖?”“我是卖布的,我在家开了个小布铺,经常到北京去,把京染布买下来再回到家乡去卖。”“等把墨鱼弄上来,你师父去铁善夺,你也去铁善寺;他到八卦山,你也跟到八卦山;等一切事情办完了,你愿回陕西再回去。将来你上北京如果要用钱,你可到我府里去找我。”“爷,以后我会麻烦您的。”大家转完了山寨回去休息了一会儿。

    到了晚上,吃罢晚饭,大家喝茶等候。直耗到半夜,点上灯火,让兵丁们拿着小鸡筐,准备了竹竿、钩子,王爷群雄,随着灯火下去了。来到洗砚池把所有的灯火全熄灭了,真没想到,这山寨的夜景更美,满天星斗,微风阵阵,吹来野草野花的幽香气味,王爷觉得心旷神怡。王爷说:“我住在北京城一辈子,也没处去看这样的夜景。”子夜时分,彼此以手示意,把小筐分开了,只等着池面的动静。果然,池里象开了锅似的发出哗哗的响声,慢慢地墨鱼的整个身子浮出了水面,接着它又往池边上游,一到边上往北一拐。

    兵丁们拿着小筐迎着墨鱼扔鸡,扔鸡可得有个技术,这鸡扔到水里又不漂着,要把鸡正好扔到墨鱼的前边,鱼一到,正好把鸡吞了。这四、五十只鸡被吞到墨鱼肚子里的也不过三、四只,结果墨鱼转了一圈,回到池中沉下去,水面又恢复了平静。灯火齐明,大家注目观瞧,好一会儿工夫,也没见墨鱼有什么动静。王爷这个气呀:“刘俊,合算我们大家伙儿陪着你喂鱼来啦?”

    老侠于成一摆手:“爷,先别着急,它还没觉病呢。”

    话说墨鱼回到窝里,头冲着里,尾巴露在外面,肚子里的小鸡开始消化,毒气渐渐地发作起来。墨鱼觉着肚子里又热又难受,它摇摇尾巴,水面随即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您瞧,动了!”鱼尾搅水越厉害,这种毒气越折腾发作得越快。鱼在窝里呆不住了,“哗……”顺着水声墨鱼浮出水面,五尺多长的墨鱼在这方圆二、三里的水池中折腾开了,真像是翻江搅海,上下飞腾。墨鱼撕心裂胆的疯狂举动把别的鱼都吓到一边去了。大家看得真是心惊肉跳啊。时间一长,墨鱼翻白了,慢慢地漂到岸边。老侠于成叹了口气:“唉,千年的墨鱼死于一旦!”兵丁们拿着钩子把墨鱼钩上来,把它捆好了,抬到麒麟山上。这才看出墨鱼的体积显得非常大,众人惊叹不已。

    第二天天刚亮,大家梳洗完毕,喝着茶,刘俊准备把鱼皮剥下来。老侠侯振远问他:“俊哥儿,你知道怎么剥吗?”王爷让吴霸准备快刀子。侯老侠摇头:“王爷,那可不行。”王爷忙问:“怎么?快刀子不成?”“对。得用竹子顺着鱼的白线才能把它割开,别的地方进不去刀,它是刀枪不入啊。”竹子找来了,把它劈开,削成竹刀,刀刃菲薄。鱼的两肋有两道白线,凡是有白线的地方才能豁开,将来把白线和白线搭上,用竹子穿上老弦把它纳上缝成衣服。

    鱼皮扒下来了。刘俊曾听他师父王十古说过,要用很多种药把鱼皮熬了,把里面的肉完全打净烘干好了,等鱼皮制的比绸子都棉软了,做出的墨鱼铠才能护身。刘俊把剥好的鱼皮叠好,双手递给王爷,说道:“爷,您看这鱼皮怎么办?”王爷听了说:“展老英雄不是提了吗,谁弄上来的就归谁。吴霸你赞成吧?现在你师哥弄上来了。”“就给师哥吧,可我不知展老英雄的意思。”展大旺答应:“行!就给俊哥吧。”王爷高兴:“就算你的啦。”

    刘俊给展老英雄施礼道谢,又给吴霸道谢,然后吩咐人把剩下的鱼肉深深地刨坑埋掉。王爷问吴霸:“你这儿有多少人哪?你把手下的兵丁都打发走,把这山寨撤销了,做个安分守己的良民。这件事就托付给你和展老英雄去办,你看好不好?”大家伙儿一听都觉得很好。王爷又说:“吴霸,事情办好了以后,你和展老英雄一起到黑熊镇黔南客栈去找我们。”展大旺、吴霸答应:“行啦,爷放心吧!”一切安排就绪,刘俊把墨鱼皮和海川的龙批大票包在一起,背在身上。大家伙儿下山,展大旺和吴霸留了下来。

    爷儿几个晓行夜宿,非止一日,来到云南狐儿山下的黑熊镇。这是个有五、六千户的大山村,周围方圆几百里的人都到这里来赶集市。他们进了镇东口,路北有个大店,横匾书着:黔南客栈,黑匾金字。一付对联挂在门口:孟尝君子店,千里客来投。写得笔走龙蛇。白墙上有黑字:仕宦行台,安寓客商,大小车辆,草料俱全。正居中是大门,两边有车门、马门。喝!这个店可真不小。正在这时,店里的伙计走下台阶:“爷台们住店吗?不过这个店不行,已经给人家包了。”“包了?”老侠侯振远走过来问道:“谁包的?”

    伙计忙说,“来了不少英雄,为首的是一个老头儿,没有头发,锃光瓦亮。”

    侯老侠把脸一沉:“贫!你就说是个秃子不就完了嘛。”王爷在旁边这个乐呀:“不错,我们是跟他们一块的。”原来侯杰带着阮和、阮壁、徐源、邵浦、侯俊、侯玉等人全都到了。伙计通禀进去,大家伙儿跟着全进来了。二爷侯杰把事情由头至尾说了一遍,于恒、甘虎、坏事包张旺跟蛮子孔秀还没来。侯振远怕别人着急,也就没提这事。“伙计,你把掌柜的请来。”时间不大,掌柜的来了。这掌柜的年到七旬,中等身材,身穿米色绸长衫,白棉绸裤子汗衫儿,腰里煞着绒绳,福字履的寸底鞋,白袜子,白胡子,白小辫,顶还没谢,耷拉着眼皮,低着头进来了。屋里坐着的人光顾说话,谁也没正眼瞧瞧这个老头。要是老侠于成仔细看看这掌柜的,就能看出他也是个练家。

    这老头就是天灵侠王凤。王凤和大家伙儿不认识,自然也没什么交情。他自己开了这个客店,不愿和江湖人有什么联系,所以王凤进来也没言语。伙计说:“这是我们掌柜的。”王凤拱手说道:“众位辛苦!”王爷让海川拿出五十两黄金,二百两纹银,然后说道:“掌柜的,到九月九还有一段时间,这笔钱先给您垫办着,将来我们都走净了,再最后清账。这段时间,店里就甭住旁人了,我们全包下来。”“行啊,您怎么说,咱就怎么办。”掌柜的收了钱,转身到账房,让账房先生给上了账,从此,这个店就不让外人住了,除了找侯、童的能进来,不找侯、童的连进都不许进。一连好几天,傻小子于恒、甘虎,坏事包张旺、孔秀还没有来。大家都想:这四个人一块走,不出事才怪呢!

    话说于恒、甘虎、张旺和孔秀一出甘府,张旺就问孔秀:“师大爷让咱俩跟这俩傻小子一块走,有什么吩咐没有?”“我告诉你呀坏事包,老爷子出得这个主意甭提多好了。”“什么主意?”“饿着这两个混账东西,不要让他们吃饱了,他们就老实多了。”张旺听了这高兴:“弥陀佛,这主意可真不错。”孔秀说:“老爷子的主意能错吗?”可这主意到了张旺这儿就走样了。不给他们吃饱,可吃多少叫饱,吃多少不叫饱呢?”干脆从今天起不给他们饭吃。饿着他们。”孔秀说:“那要是把他们饿坏了怎么办?”“饿个三天五天的没事?”“这可由你办,我孔秀不管了。”“你听我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张旺、孔秀见着卖吃的地方,就买上几个馒头、烧饼揣在怀里,两人轮番尽可能的设法以解手为名进村镇里买些熟肉,偷着吃,看见村子绕着走。于恒、甘虎不知是计,走着走着于恒问:“虎儿小子,你饿不饿?”“饿!早饿了。”于恒又问:“坏事包。”“什么事啊?牛儿小子。”

    “咱们得找个地方吃饭哪。”虎儿小子太饿了,也喊上了:“我饿死了。”

    张旺摇头:“可找不着地方,没有村庄啊。这都是山路,得将就一些。我们俩是准备好挨饿的,你们俩也要准备好。”于恒一听吓坏了:“哟!这挨饿多难受呀。”当天没吃上饭,这俩傻小子就耷拉着脑袋老实多了。第二天又一整天没吃饭,傻小子受不了啦:“哎呀!腿都软了。”“弥陀佛,我和孔秀的腿也软啦!”张旺赶紧跟着说。其实,他们俩早就吃饱了。“咱们得找个地方吃点饭。”“别急嘛。”张旺劝着两个傻小子往前走,又和孔秀暗地商量,再不给他俩饭吃可不行啦,可这饭又怎么给呀?孔秀说:“要吃饭嘛就得住店,一住店嘛就要吃饱了。”张旺想了想:“弥陀佛,这事你别操心了,我有办法。”张旺说着领着俩傻小子和孔秀一齐进了通衢镇。一进东口,路北有个小店,傻小子于恒舔着嘴唇:“这回可好了,有了人家,咱们可以吃点东西,两天没吃饭可真受不了。”张旺说:“牛儿小子,别着急,咱们先住店。”于恒、张旺正说着话,店伙计迎出来:“四位爷台,可要住店?太阳都压山了。”张旺点头道:“是住店,有跨院吗?”“有,三间北房。”

    “伙计,自己能起火吗?”“可以,屋里有锅盘碗灶。”张旺点头:“那好吧,我们就住这里。”四个人说着都跟着进了跨院,屋里果然什么都有,张旺把伙计带到屋外:“你看见这两大个了吗?”“瞧见了,我见这二位都怕得慌,两个人的眼睛跟鸡蛋那么大,一张大嘴火盆似的,四棱的胳膊起青线,踢七个八个的没问题。”张旺点头:“对了,告诉你,这俩都是精神病,疯子。不过你别怕,他俩的疯病和别人的不一样,他们只要一吃饱就犯病。”

    伙计吓得一哆嗦:“哟!那您说怎么办?”“你这店都有什么吃的?”“鸡鸭鱼肉,连海味都有。”“好啦,呆会儿进去,他们俩一定和你要吃的,什么饼,牛肉,你告诉他们都没有,店里就剩四斤面条。他们要是不要,我搭茬儿,你就把面条拿来,搁上点盐,你就甭管了。反正这有筷子碗,我们自己煮,让他们喝汤。水喝多了也管事儿,他们就不会犯疯病。”伙计点头:“行啊,那么您二位呢?”“等他们睡了觉,我们再吃点好的。”说完,俩人一前一后进到屋里。

    傻小子于恒都饿晕了:“有,有,有肉吗?给我来一大盆,再来一筷子饼。”“对,我也要一盆牛肉,一筷子饼。”伙计心说:这要吃了肉,还不犯疯病啊!“哎哟,二位爷台可真对不起,这两天店里没钱,没上货,什么都没有。”“那吃什么?都饿到这份上了。”甘虎瞪眼了:“你们这店怎么开的?”伙计心说:没疯都这样凶,这要是一疯还了得?幸亏人家这位大师傅是好人,全都告诉我了。“你二位打算吃,我们这店还有四斤面条。”“那哪够吃?还不够塞牙缝的!”“是啊,哪够吃啊?”张旺走过来说:“我给你们俩出个主意,呆会儿让伙计把面条拿来,再搁上点盐,你们俩自己抱些柴禾烧锅,放一锅水,把四斤面搁锅里,来个水饱。”“哟,喝水能喝饱啊?唉!到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伙计把面条拿来,心疼这俩大个,面条里多带点播面。甘虎、于恒一个烧火,一个往锅里添水,添了满满一大锅水。两人打火种,点着柴禾,趴在灶门上吹火啦。工夫不大,锅开了,赶紧把面条下到锅里,等再次开锅,两个傻小子也不管生熟,得啦,你一碗我一碗,搁点盐花一搅和就吃上了,哪管事儿呀?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喝起汤来,把满满的一大锅汤喝个干干净净。两人撤下火,把灶堂弄干净了说:“唉!总算吃饱了。”“弥陀佛,真饱了吗?”牛儿小子点点头:“吃饱了就睏,虎啊,咱们睡觉去。”“里屋去,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张旺把这俩领进里屋,把被子放在一边,然后让两人脑袋冲里,说道:“空着点睡也照样饱。”“这主意倒不错。”俩傻小子一会儿的工夫就睡着了,就是把他们抬到当街去也醒不了。于是张旺把伙计叫进来:“他们俩睡着了,该我们俩吃了。”“二位爷台来点什么呀?”“要好酒,好菜。”时候不大,酒菜摆了满满一桌,张旺和孔秀俩滋喽一口酒,叭哒一口菜,吃得顺嘴流油。酒足饭饱后,撤下残席。张旺又对伙计说:“再给我们来二十个火烧,四斤酱牛肉,把二十个火烧都切开,把四斤牛肉塞进去,我们俩路上带着,一人一半儿,一天不吃饭。”

    伙计心说:这两人怎么这么坏,他们好酒喝着,好菜吃着,让那俩大个只吃四斤面,这不是开玩笑嘛!伙计给他们俩准备好烧饼夹上肉,两个人私自揣起来。

    第二天一清早,算完了店饭账,两人带着傻小子上路了。“怎么样?饱了吧?”虎儿摇头:“饱什么呀?一点儿都不饱,还得想法子吃东西呀!”

    坏事包点头:“是呀,到了饭口,只要遇见村子咱们就吃饭,没村子咱们也没法子,孔秀不是跟你们提了吗,这是山路,不比平川大道,不远一个村,不远一个镇的,这条路什么都没有,咱们赶上什么是什么。”孔秀也附和道:“你说得挺好,咱们就这么办吧!”就这样走出两、三天的路。清早起来离开店房还好一些,走到旷野荒郊,孔秀喊上了:“哟!牛儿小子。”“什么事儿?”“我走累了,腰酸腿疼啊!”“那怎么办?”“我想让你蹲下,骑在你的脖子上,你驮着我走。”“哎。”傻小子别的心眼没有,就知道吃,心想:现在不能得罪孔秀,这臭豆腐现在管着我呢!我要不驮着他,他一口也不给我吃,驮着就驮着吧,没法子。于恒蹲下身,孔秀一骗腿儿上去了,把于恒的八楞紫金降魔杵往前推了推,骑上他的脖子,两手按着他的头,傻小子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慢慢地驮着孔秀往前走。孔秀得意的对张旺说:“我说张旺啊,我骑上这老牛稳稳当当的,你怎么还不骑虎啊?”“弥陀佛,虎儿小子!”“哎!”“你看见没有?孔秀累了,我也累了。”“没关系,我也驮着你呀!”“嘿!虎儿小子,兄弟呀,你真好,来来来,你蹲下。”霹雳狂风甘虎也蹲下了,坏事包张旺也把他的八楞紫金降魔杵往上推了推,然后一骗腿儿骑上了,甘虎也把他驮起来了。本来俩傻小子就大,肩膀上又驮着两人,走在道上人家瞧着都乐。这叫什么事呀?就这样,每天晚上住店,俩傻小子就能多吃一点东西。坏事包张旺和蛮子孔秀可得意了,两个人吃饱喝足了骑着一个虎、一个牛,一点儿都不费力。就这样一天,两天,一连走了四、五天。孔秀可说:“师兄,我这旮里是老太太坐牛车,稳稳当当的。”

    “弥陀佛,我和尚骑老虎是伏虎罗汉。”于恒想不出别的,你让我驮着就驮着,多给我点吃的就行。但是甘虎慢慢地明白了:怎么我们俩饿,他们俩不饿,而且他们的嘴上老是油渍渍的?我们不可能一路上赶不上村庄、镇店,是他们俩成心要饿我们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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