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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遭奇祸海川打官司 遇释放限期捕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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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免再有闹府的事情发生。你看怎么样?”

    不管海川如何推辞,王爷还是说服了他,立刻着手准备。叫何吉去刑司,给海川领来龙批火票,这是拿贼的凭证。王爷派人准备一个大褥套,所有王爷专用的物品,完全放在里面。多带黄金,少带白银。单刀拐也放在里边,何吉何春与师爷看守王府。海川也嘱咐兄弟弟妇好好侍奉二老。爷俩择了个吉日,海川把大褥套往肩膀上一搭,军刃包袱围在身上。王爷换好便服,佩上一口宝剑。出离北京城,日夜兼程下山东。

    离开了繁华的京都,出了北京城,过关厢直奔芦沟桥。海川一看可麻烦了,在芦沟桥净数狮子就数了半天。远望西北大山,青松叠翠,近看混河水,千里峥嵘。王爷看什么都新鲜,一村一镇,一水一桥,都要流连。这赶到什么年头才能到山东啊。“王爷,咱们快些走吧。”“海川,你忙什么?你放心,百日期限,这是万岁爷的一句话。这捕盗捉贼的事,可不能按旨意办哪。过了期限我叫何春他们给你去衙门续日子,不要紧。我虽有时随驾去木兰,可是不能随便,这回我可要好好地玩玩,无拘无束的多好。还有,离开北京就要加小心。你总叫我王爷,不行啊。”“您说叫什么呢?”“这么办,你叫我‘掌柜的’,我叫你‘伙计。’”海川一听,好极啦。他俩熟悉熟悉,还真叫顺嘴啦:“掌柜的,您经常在城里,不知道出门的不容易,即便您出门,也是坐车骑马,仆众驱从,前呼后应。现在可不一样啦。只您两只脚,您把这锦绣江山看成一张画吧。说说笑笑,指指点点,就显得不累啦,您说对吗?”“对对。”王爷也有心事,当年圣祖六次南巡,访问民间疾苦,自己素有大志,这次出来是好机会。爷俩说着话儿也不寂寞。

    按官站走良乡到涿州,出南关往东南,走雄关经十二连桥赴北口,穿任邱奔河间府、武邑、枣强,到清河县。过了清河,可就是山东地界了。来到清河县境,天色渐晚,眼前黑压压雾沉沉一座大镇甸。来到北镇口一看,有个大石碣,上边有仨字“油坊镇。”这可是通衢大镇,来往行人不少。二位来到十字街,王爷一瞧,东南角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依着海川,往东街走就要打店啦。可王爷图热闹儿:“伙计,咱到这边来看看。”说着可就过来啦。挤进来一瞧,是个打把式卖艺的。地下放着捎马子,里边鼓鼓囊囊的,外边放着有十几贴膏药,还有一沓子纸,上边印着字。捎马子旁边放着一口单刀。这位卖艺的有四十多岁。穿蓝布裤褂,铜钮子,系着蓝布搭包。黑黪黪四方脸儿,粗眉大眼很精神,高鼻梁四字口,青胡子荐儿,大辫子盘起来,显得很忠厚。江湖上有金批彩挂,金是算卦的,批是卖膏药的,彩是戏法,挂是卖艺的。这位就是挂子汉儿。就看这位一抱拳:“众位弟子师傅们,长辈和兄弟们,在下祖居山东济南府,大明湖畔人氏,姓赵名胜,有个小小的绰号叫爬山虎。在家里学了几手粗糙的庄家武艺,不值识者一笑。

    只因在下去云南访友,路过贵宝地,盘缠短少,住店要店钱,吃饭要饭钱,有道是‘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因此人奔福地,虎奔高山,来到这里把能为扔在地下,学徒打趟拳踢趟腿,不过是垫垫场子。老师傅们别走别散,您给我站脚助威;打过一拳的踢过一腿的同行同道,六扇门里,六扇门外的,僧道两门,回汉两教的老师傅们捧捧我。我给不走不散的众位作个揖。”说着给四面儿的人都作揖。然后又说:“再给四面为上的乡亲们作个揖。”作完了之后,他刚一拉架式,又停住啦:“那位要问,练完了要钱不要哇。您放心,不要钱。那位问不要钱是为了过瘾吗?学徒没瘾。那一定是热病没出汗叫汗憋的不是,到底为什么?学徒是保镖为业的达官,我们镖行有一种膏药,专治跌打损伤,闪腰岔气,筋骨麻木,受寒受风,老年人胳膊疼腿疼,您买了我的膏药,贴到患处,保您病根尽除。老年人可以返老还童,青春永驻,体健身轻。好处太多啦!您听了以后想多买,那可不成,学徒我带的不多。怎么办呢?您看我这儿有票,上边印的专治各种病症。”说着他把票拿起来:“我撒给您票,接着的您也别喜欢,接不着的也别烦恼,先接的只限两贴,后接的可不定能否买到,您多包涵。说良心话,这种药您也不必多买,有两贴就可以。第一次用完之后,您把它留着再给别的患者用,连治十八人,叫‘十八尊罗汉膏’。您要着急,叫我快点卖,您还是别忙。有这么句话,‘净练不说傻把式,净说不练嘴把式’,我还得练完了再卖。还是那句话,不要钱。练完了您往里扔钱,可等于骂我,别说我把钱给您扔出去。我凭膏药卖钱。四面为上,我再作揖。咱们这就练,爷台们上眼吧。”说着下腰练上啦。这趟拳还是真不错,拳似流星眼似电,腰如蛇形腿如钻,“啪啪啪”,练完之后收住架式,气不涌出,面不更色。按理说这练武一行,分为四种。

    头一种是保镖的,吃的是四方,哪儿都能保;第二种是教场子,吃的是一方;第三种是护院的,吃的是立锥之地;第四种是卖艺的,吃遍天下。

    赵胜练完了,在场子里转了一个圈儿:“我看看有走的没有?”说着他拍大腿一伸大拇指,“嘿,罢了,看来我的人缘不错,一位走的没有。”说着他把药方子拿起来:“现在我可要撒票啦,咱是从财位上起,福位上落,哪位接票,哪位接票。”说真的,连一位伸手的都没有。他转了一个圈儿,没人接方子。

    这时候王爷看着有点儿不对头啦,“伙计,有现成的钱吗?”说着往褥套里伸手。真巧,零钱还真没有啦。王爷摸出一锭银子来,足足有十两。王爷不在乎,“唰”的一下就扔进来啦。正扔在赵胜的脚下。这么多人都看王爷。赵胜也瞧见啦,他眼含着泪:“唉,没有这位爷台周济,我算白练啦。”

    他猫腰一伸右手,就要捡这块银子。突然间从外边飞身进来一个人,对准赵胜的手背上就踩。不是赵胜手快,就给踩上啦。赵胜不敢拿银子,一抽手,这人正踩在银子上,“嘭”的一声,给踩到地里去啦。

    王爷一看这个人,是位年轻的小伙子,大不过二十岁,细条身材,茧绸的裤子小褂儿,脚下缎鞋袜子。左胳膊上搭着长衫儿。长圆脸,一条大辫子,少白头,浓眉大眼很精神,一脸忠容。他冲着王爷:“这钱是哪位给的?”

    要说王爷的胆子真大,迈步就进来啦。海川一看,王爷真横,他也跟着进来了。王爷一指自己的鼻子:“哈哈哈,朋友,怎么给钱不对啦,我给的呀。”

    这年轻人一撇嘴说道:“透着你有钱吧,干什么不好,单单到这儿舍财买脸来。”王爷把脸一沉,说道:“小小年纪,你管得着吗!我看卖艺的功夫不错,我愿意给,你不服气,你练哪。练好了我也给钱。”“哼!显得你有钱。他练艺就该打听打听,此地有没有前辈。一声不响搁场子,有背武林规矩,你懂吗?”王爷真不懂得。

    这时候赵胜过来啦,看了看年轻人:“朋友,我懂规矩,无奈我分文皆无,怎么拜见本地师傅?你真要是人物,就该体谅我沦落异乡。人家师傅给钱,你还挑眼,你太仗势欺人啦。”说着话,左手一晃,右手掌就到啦。这个人没防范,一看掌到,上右步一闪,没想到赵胜很快,右脚扎根,蜷左腿照定这年轻人的小腹就踹,“嘭”的一声,把这人踹了个仰面朝天,这么多的乡亲没人管,也没人说话。年轻人脸红啦,就地十八滚,鲤鱼打挺站起来,低头就跑啦。赵胜把银子捡起来,过来行礼,“谢谢爷台。”王爷伸手给扶起:“朋友,你叫赵胜啊?”“是。”王爷又拿出二十两银子:“你快收拾东西走吧。刚才这个人定是地头蛇。看来你该早离是非之地。”“爷台说得对。”“好。这二十两银子你就作为路费吧。”赵胜很感激:“二位爷台赏的太多啦。我谢谢您。您二位爷怎么称呼?”“这个你就别问啦,快快走吧。”

    “嗯,后会有期。”赵胜行礼,收拾了东西物件走啦。

    赵胜走了,看热闹的也散啦,他们二位也往东街走来。您看这油坊镇,虽然是镇甸,可连地图上都没有。它是一半属清河管,一半属景县管。爷俩商量住店。路北有座店,伙计正在门前让座儿:“客人们往里请吧,再往前走,就要错过宿头啦。我们这儿是三辈老店,红白两案,掌勺的师傅是从北京请来的,他们的前辈都从御膳房里出师的,做出来的南北大菜,保您可口满意。伙计都和气,您住我们这儿就象到自己家里一样,所有被褥都是新洗新浆的,墙也都是四白落地,前后通风也凉快,没有蚊子虱子虮子跳蚤。您放心,连厕所都干净。请吧。价钱公道便宜。请吧,让两位!”

    买卖人和气生财呀。可王爷海川爷俩一到门口,伙计不让啦,反倒摘灯上店门儿。王爷问道:“伙计,没上房吗?”“对不起,客爷,早满啦?”

    “啊,跨院呢?”“也满啦。”“单间呢?”“哈哈,满啦。”王爷生气,心想刚才你还喊哪,这么一会儿就住满啦。“伙计,你们的伙房大炕也满啦?”

    “满啦,爷台,真对不起,谁愿意推着财神爷往外走哇。不瞒您说,别提伙房,连柜房里掌柜的跟先生都摞起来啦。马槽里对脑袋睡俩,厕所板凳上都睡一个啦。实在没地儿,您往前走吧。”王爷一想往前走吧,没想到经过三家儿店房都是这个话。哟,今儿晚上要住不上店哪。

    王爷一看路南有座大店。东边走马门车门,紧挨着村口。白墙之上写黑字“仕官行台,安寓客商,大小车辆草料俱全。”当中大门,门灯高挂,两扇大门门心上有字,上首是“孟尝君子店”,下首“千里客来投”,当中一块匾:“李家老店”。有杆旗子插在西边,上垂首“英雄把式店”。王爷可就怔啦,说道:“伙计,再往东就出镇口啦。只这一家还是英雄把式店,怎么办?”

    其实海川看见这几个字,心里有些气,他说这个,有麝自来香,何必迎风站哪,会武艺也不能带到买卖上,叫什么英雄把式店哪?”掌柜的,咱就住这儿吧。”店门口有个伙计走过来啦:“两位爷台,咱这有上房,您住吗?”

    “住。”伙计叫底下人,接过海川的褥套说:“爷台,请吧。”进了店房,西边是柜房,屋里灯火很亮,门口上边有块绿匾洒金星写黑字“柜房”。门上首钉个小木牌儿,上写“银钱重地,闲人免进”。进了店门洞,迎面是个木制影壁,有两个字“接福”。绕过影壁,东西两溜客房足有二十间。往西还有两层跨院。南上房的客房,顺着西边箭道绕过去,又是一层院,西边有角门通着,东边也有角门通着,南房三大间,前出一步廊。伙计拢帘子,海川一看,西屋是个暗间,外边两间,有后窗户,要按店房来说很不错。迎面是架几案,八仙桌,有椅子、兀凳、靠东墙也有桌子椅子,墙上挂着对联山水画。褥套放好,其他伙计都走啦。只有一个伙计,二十多岁,漆黑的一条辫子,新剃的头,浓眉大眼薄嘴唇,透着能说。一身蓝,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两把布掸子提着过来:“两位爷台,先掸掸土吧。”王爷海川接过来到院中抽打。这个伙计可显着麻利勤快,脸水端进来放在盆架上,手巾肥皂放好,等爷俩擦脸的时候,茶就泡上啦。爷俩坐下喝茶。脸水倒完,进来侍候着。

    “二位爷台喝着茶歇着腿,想着菜,我好给您要去。客人多,需要排着。”

    王爷上下打量问道:“伙什贵姓啊?”“哟喝,爷台,我是侍候客人的,不敢担这“贵”字。贱姓何,排行在二。”“噢,何二。”“爷台喜欢,愿意叫何几,都行啊。”“今年多大岁数?”“二十三岁。”“哪儿的人哪?”

    “本镇的。”“你倒很和气呀。”“爷台夸奖,因为爱说爱笑,人家都管我叫‘话把何’。”海川一听哈哈大笑,话把何也笑啦。接着问道:“爷台二位是不是给那位卖艺的银子来的?是不是您二位想住店,没人敢让您住哇?是不是您看我们这挂着‘英雄把式店’,有些纳闷啊?”嘿,话把何提的这几件事,还真是刀对鞘啦。王爷赶忙提出来:“何伙计,你就给我们说说这几件事吧。”话把何摇了摇头:“不瞒您说,不是一句两句的事,耽误您二位吃饭。”王爷一摆手:“不怕,你说吧。”话把何说出一番话来,王爷海川点头赞叹。

    原来这李家老店的店东姓李名源,闯荡江湖有个美称“展翅金雕铁掌李源”,是位成了名的老英雄。他父母双亡,当然日月还算好过。娶妻吴氏十分贤淑。帐房先生名叫刘山。排行在三。这人心术多,帮助李源开店,确是左膀右臂。李源从小就练武,功夫还是真不错,谁都知道李源好把式。就在爷们住的这二道院儿的房后边,搭起个天棚来,李源风雨无阻,没事就练。

    这天外边来了一拨儿人,是从山西保一拨镖现银子,到东昌府城里去。

    他们可不是保镖的,这是受朋友所托。达官老爷很年轻,也就在十八九岁。

    来到二道院南房,镖师伙计各自归屋休息,年轻达官擦脸漱口喝茶。这时候李源正在后院练功。这达官爷是山西的老客,说话是山西味:“伙计,快来。”

    伙计赶紧跑进来:“老客,您有什么吩咐?”“我问问你,后边干甚的?”

    “我们掌柜的练功夫哪。”“嗯,就他一个人?”“对。”“我听着后面好象狗打架,就是听不见狗汪汪。”“唉,老客,您这是什么话?人敬人,鸟抬林,年轻轻的,不要嘴损嘛。”“不是我老西嘴损,他这个把式,练不好连小命都得搭上。”“老客的把式一定很不错啦?”“不敢说好,揍你们掌柜的很有富余。”“那好吧,您可以跟我到后边儿一趟吗?”“当然可以。”

    老客跟着伙计往外走,转到后院。“掌柜的,您先别练了,有这位老客挑眼啦。”

    李源收住架式:“怎么啦?”山西老客搭腔说:“不怎么啦,就是你练的这玩艺儿跟狗打架似的,我老西不爱看,也不爱听。”李源一抱拳:“老客贵姓?”“老西贵姓于。”李源一听,这位真不客气,便问:“府上什么地方?”“我府上山西太原府太谷县正南于家庄。”“于老客您看我这功夫不好?”“你练的这玩艺都是挨揍的功夫。”“哈哈哈,于老客也能揍我吗?”

    “有富余,一只手就打出你的干饭来了。”李源摇头:“我可有点不信哪。”

    “不信不要紧,可以试试。”“怎么个试法?”“你先练趟功夫我老人家看一看,看着你够不够挨揍的资格。要是够,老西就揍你。不够也不要紧,过二年老西再来揍你。”李源听了真生气,又只好点头:“好吧于老客,我练趟拳,您给指点指点。”说着话,打了一趟长拳。有拳歌为证:“双手垂胸到两边,膝前横下铁门栓。金盆落日冲天现,望月推窗在眼前。铁牛耕地须着力,翻身踹倒太行山。背解红罗须盘肘,斜身刘海戏金蟾。”

    “啪啪啪”打完之后,收住架式,气不涌出,面不更色。李源自己很得意:“于老客,您看够挨揍的资格吧?”“刚刚够格。你要是真想挨揍哇,那可是阎王面前挂号,判官簿上除名啊。”“没关系,我跟您学两招儿。来吧,于老客请吧。”“不成不成,就这么动手,我老西不干。”“您打算怎么动手?”“我要把你打死或者打伤,你要讹我,‘强龙难压地头蛇’。真想动手,你给我立个字据,死伤勿论。那我老西才能揍你哪。”李源答应:“成啊。”又吩咐伙计:“去到柜房跟刘先生要纸笔来。”伙计奔柜房,一会儿拿来啦。李源握笔作书一会儿写好啦。“您看看。”于老客接过来一看:“立字据人李源,祖居本地油坊镇,开设李家老店。自愿与山西于老客比武。难免失手,死伤勿论,绝不准讹人诬赖。空口无凭,立字为证,年月日。”

    “不成不成,你还没打上手印哪,我们山西人最仔细。”“好吧。”李源打上手印。老客说:“这回成了。”“您先等一等。”“干什么?”“我要打了您哪?”“不会的,做不到哇。”“可万一呢?”“万万一也没有。”“哈哈,不成,您也给我立一张字据。怎么样?”“白废纸张。”“没关系。”

    “好吧。”于老客也写一张字据,打上手印:“这总成了吧?”“行啦。”

    两个人来到场子,李源封住门户:“请。”李源左手晃面门,上右步,右手掌挂风声,直奔于老客胸前。敢情于老客别看年轻,实受过高人传授,他用了一招,叫“崩拳”。用左手反腕一压,右手拳其快如风,正是李源的前胸,“嘭”的一声就打中啦。李源就觉着天旋地转,五腹六肺一翻个儿,“噗”

    一口鲜血喷出老远去,“扑通”栽倒了。伙计赶紧过来搀扶。这时候前院的人也知道讯儿啦,跑过来“掌柜的,掌柜的。”连叫带哭。半晌儿,李源才把这口气缓过来,脸色蜡白,吁吁作喘。于老客哈哈大笑:“哼!打死没关系,我有字据。”说着他回屋啦。店里的伙计们可不乐意啦:“掌柜的,咱到衙门告他去。”李源摆手:“不必,我们立了字据,怎能反悔。你们设法打听他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然后告诉我。好好招待于老客,店钱饭钱全不要啦。把我搀回东院。”伙计们答应着,搀李源来到东院,可把李大奶奶给吓坏啦,赶忙派人请先生看伤。

    次日于老客算帐要走,伙计才说:“掌柜的说啦,不打不相交,一切店饭帐,掌柜的不叫要啦。”于老客这高兴:“好极啦。看来这一拳打出理来啦,明年我还来。”伙计心里这个气。敢情跟他们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这个于老客是谁。李源养了半年伤,复旧如初了,伙计才告诉他:“掌柜的,您知道于老客是谁吗?他姓于叫于秀,由于长的俊俏,外号叫“小莲花”。家住太行山西太原府太谷县南于家庄,父母都没有啦。他自幼跟着伯父,能为也是伯父教的,家规很严,他伯父乃武林当代大侠,姓于名成表字洞海,江湖人称‘西方侠长臂昆仑飘髯叟’。家传十八趟通臂掌,二十四式形拳,打遍天下无敌。整世童男,混身的横练,坚硬如钢,单掌开碑,击石如粉,崇祯九年,在北京城京西北妙峰山瓜打石,三闯桃花会,三进桃花寺,踢死过金头豹项冲,摔死过银头豹项宝,单臂举过千钧鼎,戴过守正戒淫花,威镇武林,露过大脸。现在年岁已高,闭门思过啦。家里挂千顷牌,是当地有名的大财主。”李源听完了暗自点头。于秀家学源渊,我岂能抵挡。

    李源是个有心人,他把家务安置一番,又托付刘三掌管店房。自己带好路费银两,直奔山西而来,找到于家庄。这个村子足有一千多户人家,而且逢三排十的集市,十分热闹。街上买卖铺户,应有尽有。西头路北有个双合店,李源住店啦。自己想着,怎样设法跟于老侠接近。第二天清早起来,李源准备活动活动,到村口外练练功夫。他刚要走,就听店里掌柜的伙计们喊上啦:“年轻的客人们有愿意干活挣钱的吗?于老爷子他们家管事的来啦,现在正是割麦季节,每天三顿饭,全是白面馒头,还有四吊工钱。有愿拔麦子的吗?有愿意去的到门口集合。”凡是年轻人都是赶麦场来的,呼噜呼噜,出来足有二、三十位。李源一想,我也趁这机会去吧。到门口一点数,三十五位。“成啦,走吧。”

    李源跟着大家伙儿从十字街往北,快到村口再往东。李源一看,喝!于老侠的住宅占半趟街,整砖到顶,抹灰灌浆的瓦房,十分讲究,足有一千多间。座北的大门,两边走马车门,一边四棵门槐,枝叶茂盛。过了大街口再往东,路南的场院,门口已经有了不少的人。有三、四个人拿着帐本,每个人的名字写好登记,然后交给管事的。这位管事的名叫于小三,也就在三十多岁,很聪明。李源也跟着大家写好名字。进院一看,除去几十间长工房子,就是放家具的敞棚、车棚、马棚。新建的大麦场,场边放着七、八个大石滚。

    长工房前边,放着一溜溜的矮脚长木桌子,两边放着小木凳,有几个铁制洗手盆子。东面是大厨房。

    这时候于小三就喊上啦:“大家快来洗洗手吃饭吧。”大家伙儿吃完饭,于小三叫掌作的过来,一人带多少短工,到哪块地里拔去,到时候有大车往场里拉。

    三夏大忙,农民们辛苦,一年到头哪有清闲的日子,这麦收就更受累了。

    一天过去,到收工回来说吃晚饭啦。人们都累坏啦,坐着躺着,抽烟聊天。

    唯有李源不闲着,折个跟头,打拳踢腿,招大家伙儿一笑。于小三看见可就说:“嘿,李伙计,你真不累呀。”李源哈哈笑起来:“于管家,我这个人跟猴儿一样,登梯爬高,好动不好静。”“拔麦子这种活累呀,你还有力气干这个?”“这点活算什么,我的武艺可不能扔下,一扔下就要退步哇。”

    “你练的玩艺怎么样?”“很不错呀。”于小三一撇嘴:“你呀,在我们这儿你少说会武艺。不瞒你说,咱们这儿可有震天动地的人物。”“哟!谁呀,怎么没听说?”“告诉你,就是我们本家老爷子。”“我怎么没看见哪。”

    “你下地干活,上哪儿瞧去?”“他老人家怎么称呼?”“老爷子叫于成号洞海。”“多大年纪啦?”“八十多岁啦。”“于管家,你想法子让我见一面成吗?”于小三一撇嘴:“你要托我,还是准成,那是我本家的爷爷,别人真办不到。咱们可说好啦,见着他可别动手动脚的。”“吓死我都不敢。于管家,明天你派完活等着我,只要收工,咱俩到十字街醉月楼喝两盅去。”

    于小三最爱喝。“好吧。”果然,第二天晚上收工,俩人去啦,一顿就花了好几两。第三天又去啦,又花了好几两。一连五天如此。

    这天吃完了饭,于小三一笑:“李伙计,你请我吃饭,花了二十多两,可你拔麦子才挣个十来吊钱,你赔本啦。”李源摇头:“我不在乎,我只要能看于老爷子一眼就值啊。”“哈哈,来吧,老爷子今晚上就见你。”“您给我说了么?”“说啦。”“于管家,就是您带我去见,可不能有别人。”

    “根本也没有别人。”“好极啦。”付了饭账,两个人来到老侠家门口,悄悄而入,一直进到四层院子,来到西跨院书房。“你等着。”于小三进去,一会儿出来啦。招手叫李源。两个人一同到屋中,李源也没工夫细看屋里的陈设,迎面紫檀的架几案,紫檀大号八仙桌,两边太师椅。上首坐着一位老人,大身材,双肩抱拢。身穿蓝绸子长衫,白绵绸子的汗衫中衣,白绫的高靿袜子,寸底的福字履。白剪子股的小辫,通天的鼻子四字口,唇若丹涂。

    一部花白胡子飘洒胸前,两只眼睛亚赛明灯,好精神。

    李源赶紧磕头,“老人家在上,末学小子李源叩见。”老头没让起来,用手点指:“你是什么人,听你口音好像直隶的,来到山西干什么来了?实话实说还可以,不实说,谅你插翅也飞不出去我这小小的宅院。”李源就知道老人家对他注意啦。其实第一次李源跟于小三说完话,当天晚上小三就见着于老侠,先把麦场的收割情形,跟老人家说完。然后又提到李源:“老爷子,这个人干活不惜力,而且有用不完的劲儿,他想看看您。”老人家点点头:“三儿,什么时候我让你叫他,你再叫。明白吗?”“行啦,听您老人家的信儿。”从这天起,老人家暗地里跟上李源,从地里干活,到饭馆吃饭,花钱不在乎。老人家一想,这个人看来五官端正,言谈举止都不像个坏人,到底见我干什么?万一要是不法之徒呢?这才叫于小三叫李源来。

    现在老人家一说话,李源跪倒磕头:“老人家莫怪,小子有下情上禀。”

    这才把所有的事一说,然后说道:“这次千里迢迢来到山西,设法接近老人,为的是请您约束子弟,在外边怎能无故伤人呢?”老人家听了,很生气。他右手放在硬木的桌子上,稍微一抬,往下一落,“啪”的一声,李源吓了一跳,紫檀木的桌面都碎了,好大的力气呀。老侠把李源搀起来:“孩啊,叫你受委屈,老夫之过也。你很喜欢练武吗?”“孩儿十分喜爱,苦不得名师指点。”“好。于小三,今日之事,不准对外人言讲,更不准叫你小叔叔于秀知道。”“是,孩儿知道。”一摆手,于小三退出去啦。“李源,老夫有意收你做个入室弟子,你乐意吗?”李源跪在地下:“恩师不弃腐朽之材,弟子愿列门墙。”“起来。你随我来。”老侠把李源带到一个小院落,派一个书童专门侍候李源吃喝,择个吉日正式拜师。“李源,你记住,不准离开这个院子,只要你好好刻苦练功,我一定使你成名天下。”“徒儿记下了。”

    老侠这才督促李源把二五更的功夫逐步深入,并且准备两个大笸箩,里边盛满铁砂子,就教给李源铁砂掌的功夫。

    光阴如箭,转眼就是八年。李源学会三十六路白猿掌,三十六路白猿棍,一粒混元大气,并且有铁砂掌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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