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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霹雳童辣手搏燕攫靴 雄娘子衔恨戕师遭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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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凌云燕身手灵活异常,早从人丛中扑过来。包六急抓起一把椅子打去。雄娘子左手夺过,右手猛掣出短剑。众人惊呼:“别价,别价!”已经晚了。一声惊叫,血溅宴间,包六刚刚拔出一把匕首,刚刚一挥,剑已劈到,“克嚓”的一声,半只胳膊掉落地上,掌中还握着那把匕首。整个身子立刻往旁一栽,卧倒在血泊中了。

    白娘子凌霄燕跳过来抓雄娘子,只赶了一个后尾;仅仅抱住凌云燕,夺过了短剑,却没有救得包六。剑猛伤重,包六已然昏死过去。雄娘子恨恨往旁一退,身上溅了许多血点。部下八个首领,面面相觑。白娘子顿足嚷道:“云兄弟,你怎么这样手快?他骂,骂他的去;我们要评的是理。你们快看看,快救救吧!”八个头领忙来救治包六,拿药的,找布的,忙做一团。白娘子为安慰众心,亲给裹伤敷治;先把包六搭到一边,拨人服侍;又派一个亲信头领陪伴安慰。一面仍召集部下,问这事该怎么办?二当家固然手急了些,包六的嘴也未免太难。

    那第五位头领忙道:“这事的起因自然是包六哥犯规,刚才这一场也是他先动的手,这就教犯规抗上。这不能怨二当家的。”白娘子看着众人的神色,点头说道:“论理儿当然是这么讲了,不过自相残杀,总怨二弟不会御从。二十几岁的人,连几句骂都挨不起么?”

    群盗经白娘子这样说,多半心平气和,遂又议到善后之计。第七位头领说:“包六哥总算犯了条规,在本帮不能呆了。我们等他养好伤,凑点养廉,把他好好送走吧。”复经群盗共议,都说只可这样。

    还有对外这一面,凌云燕即将包六处刑,交师姊白娘子办理后;第二步自己立刻赶办还赃。竟将包六的断腕和原盗的赃物,金珠未动,现银照赔,拿来打做一包。他亲自改装,送到子母神梭武胜文的别墅。只叩门投入,便飘然走开,他和子母神梭竟没见面。

    子母神梭代友寻赃不得,两个旧伙伴住在他家,实已无计可施。忽然夜闻剥喙之声,未容开户寻视,便投进东西来。子母神梭提刀急追,未见人影;打开包一看,是一只人手和细软金珠,还留着名帖,画着“凌空双燕”,内说:“失察部下,得罪同道,已加薄惩,追赃返璧。特自登门道歉,三揖遥拜,后会有期。慕名友叩,名正肃。”

    子母神梭反复看这留柬,初犹诧异,终则欣然大悦。对同伴说:“你看,你二位丢的东西找回来了。我这点薄面,在这里还吃得开!”这就叫面子,这就叫义气。子母神梭道:“这一对燕子还瞧得起我。”二友得赃,就打听到底飞燕是谁,这赃怎么找回来的。子母神梭道:“你二位就别管了,反正是慕名朋友罢了。”催劝二友赶快回家。从此子母神梭记住了凌云燕的名字。

    那包六斩腕之后,已死复生。在养伤时,引咎自责:“实在怨我不对。应该受刑,受刑不屈。”等到伤痛稍定,向看护他的人,寻找自己那只断腕。斩腕早送给子母神梭用以示威市惠了。看护人权词以答,包六苦笑了一声,不再索讨。又养了好些天,群盗慰解他,竟要资遣他;他竟潜谋私走。哪里走得开?早被白娘子防备了,虚打他一暗器,略示儆戒。随即用好言切实劝了一顿,把他送走。大家都明白本帮种下仇人了,可是全夸白娘子办得厚道。白娘子又把“好”移到凌云燕身上,对众人说:“这不是我的主意,这还是二弟教我代办的。你们不晓得他么?年纪轻,脸皮热,做错了事,很后悔。他现在就是不能对包六赔不是罢了。”

    话虽如此,终埋隐患。雄娘子行法以保威信,固然维持住同道的义气,到底结怨于本帮。包六所伤是在右臂,他最恼的是:“砍一下子,不算回事,我本来有错。这小子最不该拿我的半条胳臂,送给外人买好。”他竟一面苦练左手兵刃,一面要暗算凌云燕。

    包六给凌云燕造谣,诬他是采花淫贼,是桑冲、王紫稼一流,惯于乔扮女子,奸污良家闺秀。他知根知底,他造的谣格外能惑众。一再煽动武林豪侠,怂恿他们捉拿采花淫贼,替屈死的贞魂雪冤,替绿林道剔除败类。言之凿凿,有他一句,胜人十句。雄娘子凌云燕穿耳缠足,男人女妆,形迹本来可疑;自听恶谣,他俯仰愧恨,后悔难追。他遂改穿男服,力学武夫步履,又极力地检点形骸,教手下人替自己辟谣。又想自己的巢穴,包六备知什九,忙与白娘子商计,克日迁场,重寻秘窟;索性连准窝也没有了,改采流浪做法。部下只有那八个头领,能见他的真面目;其余小喽罗统由飞铃王苓和白娘子出头率领,雄娘子仅在暗中操纵。他用尽心机,回护己短,终被包六专心跟寻,掀起了祸难。

    一天,凌云燕只身跨驴,暂改女装,偕一个小喽罗,出离了密巢;竟与仇人狭路相逢,正在夜深时间。凌云燕久不女妆,这一次为要做案探道,才易妆宵行。包六单等的就是这时候,呼啸一声,猝然率众把凌云燕围上。

    包六布置狡狯,自知力不能敌,藏在暗影中,只远远指挥。却不知他从何处勾结来两个武功迅猛的剑客,是兄弟二人,受师门规戒,深恨淫贼,定要制凌云燕的死命。仇人相逢,恰在林边。

    凌云燕策驴前进,忽闻林中叶瑟瑟发异响,急忙勒缰审视。火光一闪,响箭陡发;两个剑客仗剑齐出。包六掩在树后,哑着嗓子说:“就是他,男扮女妆,就是他!打!”喊一声打,箭如雨下,先抄后路。

    凌云燕身后随行的那个飞行小盗,刚要报字号借道,忽见情状有异,喊一声急往回跑。被包六同党集中放箭,定要射死他,以剪断援兵。这小飞贼竟带箭逃走,包六拨人急追。但凌云燕潜出秘巢,距此已远,呼救竟来不及。凌云燕下驴拔剑,还想动问;二剑客都很莽撞,举火一照,认定了面貌打扮,就一声不响,挥剑上前狠打。

    凌云燕挥剑格架,且退且问:“是合字,是鹰爪?是办案,是寻仇?”屡问不应,最后才说:“你是凌云燕么?”答说:“是。”对方哈哈笑道:“是就没错!小燕,你到底是男人?是女人?凭你这打扮,只要不是女人,一准不是好货!”

    两剑客奋勇进攻,凌云燕出力招架,心中未免惶惑。再三诘问:素不相识,因何动武?二剑客同声大笑:“燕姑娘,你少要唠叨!咱们手底下明白,捉住你,再告诉你不晚,准教你临死落个明白。你要是想得开,快束手就缚,教二太爷验验你,就完。”又笑骂道:“你是唱花旦的,还是唱武旦的?”

    二剑客的话声带着侮蔑,剑术既精且快。若单打独斗,凌云燕还可抵御;如今双战,自觉不敌。凌云燕不愿糊糊涂涂地栽了,仍要穷诘敌情;敌人竟丑骂起来。凌云燕有些瞧科,忙将包六的名字喝出来。包六不肯应声出头,一味唆众包围凌云燕。凌云燕渐感不支,急思退逃,已经不能够。转眼之间,外面合围,当中仍由二剑客狠攻不休。两把长剑反复攻击他,左右有人拿孔明灯上下照看他。他要认一认二剑客的面目,二剑客背着黑影,一点也看不出来。凌云燕眼看要遭擒,林中伏敌更喊出丑恶的话来,要活捉他,不要伤他;安心要羞辱他,要剥验他是男是女。

    凌云燕陷于危败之局,再过半顿饭时,就要受辱。忽然绝处逢生,子母神梭武胜文邀着朋友,路过此地,听见了打斗声,寻踪过来偷看。望影听声,这两个剑客竟是武胜文的旧相识。武胜文不由挑灯策马,上前搭话,掏出他的子母神梭来,要帮助剑客,擒拿凌云燕。等到绕林近前,讯名问故,两个剑客说:“这就是新出手有名的采花淫贼凌云燕。”

    凌云燕孤掌难鸣,已被赶碌得喘不成声。闻对方斥骂,急欲自辩,可惜身世曲折,一言难尽。不意还未容他自表,那边子母神梭武胜文已先发话了,对两个剑客说:“这里面怕有岔错吧,凌云燕这个人和我也是慕名的朋友。他这人很义气,没听说他有什么不端的行止啊!”

    当场劝住了双方,慨任鲁仲连,高举气死风灯,询问启衅的缘由,并替凌云燕保证人品。两个剑客还在迟疑,忙到林边,寻找包六;不想包六一听见子母神梭自报姓名,他立刻觉着坏事,早绕林溜走了。

    两剑客盯着凌云燕,连连摇头,把子母神梭拉到一边,低声说道:“这人真是你的朋友么?这人一定是淫贼,你仔细瞧瞧他,到底是男是女。”

    子母神梭因为是初会,也很起疑,想了想道:“二位先回去。这凌云燕和我有过来往;我把他邀回去,仔细问问。你二位也找那姓包的,再仔细问问。”

    二剑客道:“万一他真是淫贼,他要是跑了呢?”子母神梭拍胸膛道:“二位全交给我,他真是淫贼,我也不能容他。咱们明天见面!”

    就这样私议了一回,武胜文翻身赔笑,找到凌云燕这边。武胜文未即说话,借火亮先打量一回。见这凌云燕实是女子,心中也不能无动;遂也不称呼,只拱手道:“请了!在下就是子母神梭。从前多承你阁下帮忙,我感激不尽。舍下在此不远,我打算请你过去谈谈。”

    凌云燕很乖觉,料到他们刚才必是侮蔑自己,现在即欲脱身,势必不行。遂慨然说:“多谢武君解围,我也有许多话,要向江湖前辈表白一番呢。”

    子母神梭把凌云燕邀到附近朋友家,灯光照耀下,凌云燕全身穿着女装;又穿着铁尖弓鞋,蓄留长发,顶梳云髻。子母神梭越看得仔细,心中越发悬虚起来。但是凌云燕面无怍容,眉颦怒气,很坦然地坐了。武胜文倒不疑心他是女装的男贼,反疑他真是女盗了。无如这话不好当面致诘;子母神梭武胜文和他的朋友,让坐献茶之后,一时犹豫无言。

    凌云燕倒不介意,索手巾拭面,端茶来解渴,略微歇息,便发出银铃似的嗓音,先将自己与包六结仇的事说出,然后又说:“我这一生非常不幸。我本是良家子,遇着继母,落在宵小手内,竟把我当女孩子,硬给我穿耳缠足,逼我学习马戏绳技和打弹弓、耍刀剑的本领,给他铺场子赚钱,并暗地偷盗人家。因我不肯,饱受折磨。年岁小,抗不了他,一直苦混了将近十年。后来我岁数稍长,又幸逢侠士,帮我摆脱了马戏班;东逃西躲,好容易才脱开毒手。可是我已经无家可归,肢体又已残毁。武庄主你看,像我这个模样,走到民间,半步也行不开,简直没法做良民了。我这才和我同时逃出来的一个难友,隐遁在绿林中,苟全性命。我也不敢自夸行侠义,人为名,树的影;你可以打听打听去,可听谁说‘凌云双燕’做过不义的案子没有?我更因为身上的缺恨,处处自加检点;我至今没有娶亲,我还是童子身。你可以验看我的功夫,就可以明白,我练的是童子功。我对绿林同道,也不合伙通气,也不得罪;我在线上,又算是在线外。直到近来,我才得罪了人。这回得罪人,偏巧就是由武庄主你阁下而起。我手下有一个姓包的伙计,也领着一竿子人,十一二位,他竟贪财败义,背着本窑劫了令友;我一怒将他断臂驱逐帮外。我曾把原赃追出来,亲自送到你阁下府上,并留书道歉。大概你总接到了吧。我是隔门抛过去的。”

    武胜文欠身谢道:“哦!收到了,我真得谢谢你,给我的面子很不小。”

    凌云燕挥手道:“小事一端,不必提了。可是我竟因这事,结下了仇人;包六不自悔过,恨我到极处,已经接连算计我两三次。我已为他迁场数次,并且轻易也不出门。本月实在有迫不得已的事,非我出来不可,我这才化妆夜行,路过此地。哼!偏偏就狭路相逢,遇上这事!不怕你阁下见笑,我自逃出马戏班主的毒手以后,早想改装。无奈我自幼落在拐骗手里,像这样打扮,差不多已经十年,有点习惯成自然了;穿上男子冠履,竟走不上道来,那样子更难看,格外扎眼。人家看见了,往往疑心我是女人改装男子。可是我还照旧打扮,人家又挖苦我是人妖。我一生不幸,都结因于马戏班!我跟包六翻脸,固然是被事情挤住的,也因他骂我的话太刺耳。刚才那两位使剑的朋友,不用说,又是包六调唆出来的。这两位朋友不容人张嘴,就好像我跟他有夺妻之仇、杀父之恨似的,真不晓得包六对他们讲了些什么……”凌云燕又道:“现在,我已将详情说明,我谢谢你给我解围。只是,我听那两位话里话外,还是不能原谅我。我的事本来曲折太多。我想他二位临走时,大概托付你阁下审问我,监视我了吧?武庄主,你说怎么办?我如今是狭路逢仇,人落单了。你我是马上一笑而别呢?还是你问完了,仍得听听他们那边的话呢?还是把我再交给他们呢?咱们是道里的人,有话尽管讲在当面,你不必为难。我自知年纪轻,出身又卑贱,我也不敢高攀,请你给我一句爽快的话。我反正不能坐受他们的侮辱,一刀一剑,杀剐存留都可以。要是想寒蠢我,我可不能受包六的。”

    凌云燕侃侃而谈,玉面晕红,辞意慷慨。遂引杯连喝三盅茶;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又跺了跺脚。话虽激昂,态度上总似乎有点顾盼自惜,不脱脂粉气。子母神梭武胜文和他那位朋友都听愣了。

    那位朋友姓卢,叫卢天葆,插言说:“凌朋友,你说那马戏班的班主,可是名叫郎双石么?”凌云燕答道:“正是他,是他毁害了我一生,教我不能明面见人!”一提起来,凌云燕就恨得切齿,一口白牙咬得吱吱地响。

    卢天葆转面对武胜文道:“是了,这话一点不假。郎双石这东西实在万恶!我早年听家父讲过,他的确常常拐卖人口,把小姑娘小子长得漂亮的……”说到这里,见凌云燕有些难为情,连忙改口道:“我很知道他。他把男孩子强扮成女子,把人卖了。他明着跑马卖艺,暗中配卖蒙药,罪恶滔天。凌朋友这么说,你也是受他的害了。我听说他早在十年前,遭了天报,被叛徒勾结过路的武林侠客把他杀了,他的巢穴党羽也全剿灭了。凌朋友,这件事你想必很知内情的了。可是真有其事么?”

    凌云燕带出难过的样子,半晌才说:“那就是我和我的一位师姊办的。我没有得着武林侠客的帮助,只是巧借着地方上一个土豪的力量;里外一闹,我们才得逃出魔手。郎双石的巢穴是起内乱散了的,不是剿灭的,他的党羽也只有几个人落网。郎双石的妻子,当时算是我们的师母,她还要替夫报仇,勾结同门,极力搜寻我们两人的踪迹。郎双石死了,首级被人割去,我们那位师母疑心是我俩杀的。其实我俩只求逃出火坑,哪里还敢动手戕师?杀郎双石的乃是别人。我们师母不依不饶,认定是我和师姊所为,把我们赶得走投无路;直逃到浙南,才遇上九莽大侠林青皓,靠他一挡,我们方才得了生路。”

    说着,他又喟叹一声道:“卢君既然知道我的下情,足见我不是扯谎,足见我不是害人的,实是受害的。话已说明,武庄主请看着办吧!”

    子母神梭武胜文目视他的朋友,乍闻怪事,如梦初觉,也不禁叹诧道:“我在下久闯河北,这里的事一点也没听说过。凌仁兄出于淤泥而不染,真不愧是火中金莲。既然这样,……”拱一拱手道:“凌仁兄如有紧急贵干,你就先请吧。刚才那两位使剑的朋友,您就不用管了,我自然有法子对答他;他们的确是有话。凌仁兄不但品行高洁,武功超绝,而且见事也真快。他们二位是亲兄弟俩,那个黑的叫彭朝翼那个矮的叫彭朝翔,果然是受了姓包的蛊惑了。临走的时候,还一再叮咛,教我别上了凌兄的当。”

    凌云燕哼了一声;忙问那包六呢?子母神梭道:“那姓包的多半没有到场,我全看了。他们来了十多个人,没有短胳臂的。”凌云燕道:“他一定到场了,他大概藏在林中。”

    子母神梭道:“也许,也许。姓包的如果在场,这可是冤家路窄,咱们三方一见面,看他怎讲。凌兄跟这位包爷结仇,本就是为朋友,由我身上所起,现在还落在我身上完,倒是正对劲。凌兄要是抽得出工夫来,何妨在这里多盘桓一两天,索性跟他见见,咱们可以撕罗清楚了。”

    凌云燕脸色一沉,道:“武庄主若还有所猜疑,我自然可以等等,索性见过了彭氏弟兄。”

    子母神梭忙笑道:“凌兄你这可是多疑了,你的行事我实在佩服。由打上回起,我渴望跟您订交,盼了不止一天了。这样办,由我起,由我落,我一个人找他们去。凌兄有事,请先行一步;哪一天得闲,你赏一个信,我们可以订期多盘桓几天。”

    子母神梭实欲与凌云燕订交,凌云燕今天实不能留。又谈了一会,凌云燕告别。子母神梭武胜文备马亲送出来。笑对凌云燕说:“凌兄,咱们不可不防备,我还怕包六在外面等着你呢。”

    凌云燕冷笑道:“好吧!我倒是真想见见他,只怕他未必肯出头;因为我们已经交过话了,他的戏法不好变了。我想此时外面倒真许有人等着我,只是等着我的保管不是他。”子母神梭笑道:“他自然不肯在近处出头,也许同着别位,藏在远处,要暗算凌兄哩!凌仁兄,不管怎样,我总得送送。”

    武凌两人和那卢天葆,一同出来。子母神梭没有猜着,凌云燕猜着了。走出七八里地,便遇上了大批的埋伏,不是包六,不是彭氏昆仲,是白娘子凌霄燕得到警耗,特引众救应师弟来了。

    那个小喽罗身中一箭,舍命奔逃,竟奔回巢穴见了白娘子,报说二当家的中途遇事,被人围上了。又说不像鹰爪,也不像线上。白娘子霄燕大怒,想了想在肇事的地方附近,并没有什么出名的绿林,心中便有些嘀咕。急急地点齐部下;部下本散在各处,就近凑集了二十几个人,半骑半步,火速地踏寻过来。到了交斗的所在,搜遍林隅,渺无人影。白娘子把部下散漫开,往返地穷搜。……

    子母神梭陪着雄娘子凌云燕,从狭路荒径走上大道,突然撞在网上。响箭陡发,白娘子率众出来,把道挡住。子母神梭还当是包六出现。凌云燕摇头笑道:“不是,不是!这是我们的人寻我来了。”他已经听出响箭暗号来,忙策马上前,也发出暗号。白娘子凌霄燕慌忙过来,下马问道:“师弟,怎么样了?”雄娘子凌云燕忙说:“先遇上仇人,现在又遇上朋友了。”忙与子母神梭引见,子母神梭自此又认识了这位白娘子。

    白娘子凌霄燕是二十几岁的姑娘,比凌云燕大。她们两人的关系,也是一谜。两人始终是师姊、师弟,不是夫妻。便白娘子不嫁,红娘子(雄娘子)不娶,两人相敬如宾。所可惜者,是白娘子比凌云燕大了三四岁。两人各有着沉痛的经历、凄凉的身世。两人同病相怜,都想嫁娶。但男的娶谁、女的嫁谁呢?白娘子想给雄娘子掳一个少女为妻,雄娘子凄叹不允。雄娘子劝白娘子择婿,白娘子也只低头流泪,脸红红地看着雄娘子,叹道:“姐姐这一辈子完了!”两人各有说不出的苦恼,坐令韶光似水地流去。

    当下问明原委,白娘子方知师弟受了委屈,险些受辱殒命。白娘子勃然大怒道:“这包六太可恶了,那时倒不如依着师弟,把他废了,也就完了。现在他到处诬蔑我们。武庄主,像这样暗算我们,动刀动枪,还是好汉子所为。您不知道他,他竟学村妇骂街,信口作贱人。不行!我得找他去!他现在在哪里?”

    凌云燕因为子母神梭在场,忙把师姊劝住。最后仍由子母神梭去找彭氏昆仲,要把这桩事彻底解决,请附近绿林给评评理。但是彭氏弟兄竟栽了跟头!

    那包六当场听到武胜文报名,就知要败露;他果然不辞而别,一溜不见了。彭氏昆仲还要找他细问原委,好像搀人上墙头,半路上撒手不管了。彭氏昆仲气得大嚷:“上当了,上当了!”他二人却不肯虎头蛇尾,纵然栽跟头,也不能避不见面;竟找到子母神梭,拍手打掌,细说丢人之事,又作揖打躬地说:“我们太冒失了,得罪了这位凌云燕了。武大哥,没别的,替我们表说表说吧。”

    彭氏老大很客气;彭氏老二仍说:“我们情实是鲁莽了,可是这位凌云燕的打扮跟女人一样,也未免惹人动疑。”武胜文道:“我不是说了么?他的身世太离奇、太惨苦!”

    二彭要面见凌云燕道歉,子母神梭代为辞谢了。这场戏就这样揭过去。凌云燕自然要找包六,无奈断臂包六藏匿不见,只好罢手。

    自经此变,凌云燕和武胜文成了好朋友,武胜文劝他改装,练习男人行止。不久,飞豹子袁振武率领大众,到江南寻隙。因无地可以栖众,便由子母神梭引见,借了凌云燕的密巢,还借重了不少的人力。

    现在,凌云燕和霹雳手童冠英登台比拳,凌云燕一身轻巧的武功,却非霹雳手的毒砂掌的对手。凌云燕凌空一纵,被霹雳手童冠英运气功,探爪一抓,刮地一声响,把浅靴抓碎,露出了复履,窄窄如钩。台下哗然。凌云燕面色一红,扭头就走。霹雳手哈哈大笑,也要下台;飞豹子奋声喝道:“别走!我来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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