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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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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些什么!”刘百川看这和尚的衣服身段,好像就是坐在空中的那个,随口答道:“我是好好的人,怎么会疯?刚才坐在空中的那个和尚,就是你么?”这和尚摇头道:“空中如何能坐人,你不要乱讲。”刘百川道:“你不用瞒我,我又不老了,两眼分明看见你盘膝坐在空中,所以翻过墙来,正想爬上树尖去和你谈话,你却已经下来了。”这和尚笑道:“你在这里做梦啊,哪有这种事。我在这关帝庙住了好些时,也不曾见过有坐在空中的和尚。你姓什么,此时已是半夜了,怎么不去睡觉?”刘百川道:“我是周家口子石泰长镖局里的二镖师,这回押了几十辆镖车上山东去,今日走到这里忽害肚泻,因此半夜起来大解,就看见你坐在空中动也不动。请问你贵姓,你这种本领肯收我做徒弟,传授一点儿给我么?”这和尚露出诧异的神气说道:“你还是一位保镖的达官么?这倒看你不出。你既保镖,武艺是不待说一定很高明的了,失敬之至。”刘百川连忙作揖道:“我于今虽是当了一个二镖师的名目,实在并没有当二镖师的本领。完全是花枪王义、赵老平两位师叔重义气,格外周全我,借此混一碗饭吃。”这和尚满面笑容说道:“花枪王义么?这人我也久已闻他的名,是一个欢喜交结的好汉。他于今也押镖到了这里么?”刘百川听和尚说知道花枪王义,不由得十分欢喜答道:“王义、赵老平都来了,就住在隔壁赵大房饭店里。请问你的尊姓大名,我立刻就回去叫他们过来拜访你。”这和尚从容摇头笑道:“用不着这么办,我等做和尚的人本来是没有姓氏的,不过我这个和尚与寻常的和尚不同。寻常的和尚是出家和尚,既出了家自然不要俗姓了。我是在家的和尚,因此还是姓杨。”

    俗话说福至心灵,也有道理。刘百川平日是个心粗气浮、不知道什么礼节的人,此时心里明白了,觉得不容易遇到像这样有本领的人,既是遇着了就不可错过,应拜他为师,学些本领才好。心里一这么着想,立时就换了一副很诚恳的神气说道:“我今夜有福气遇着了杨老师,这是非常难得的事,千万要求杨老师可怜我,收我做个徒弟,教我一些儿本领。”说时就拜了下去,杨和尚连忙伸手扶起刘百川笑道:“说哪里的话,我有什么本领教给你,你终日和花枪王义在一块,还怕学不到本领吗?”刘百川道:“花枪王义的本领虽好,但是他有他的正事,哪有闲暇工夫教我呢?并且我虽承他两位师叔看得起给一碗饭我吃,然我终日只是悬心吊胆,不得安逸也不好练武艺。”杨和尚问道:“这话怎么讲,平白无故的要终日悬心吊胆做什么呢?”刘百川道:“我知道你是和神仙一般的人,我的事不用瞒你。我是因为在家乡地方打死了人,于今逃命出来。那件命案不了结,我不能回去。”杨和尚问:“打死了什么人?”刘百川便将打死崔乐书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道:“这碗保镖的饭,我不但没这本领,够不上久吃。就是有这本领,我也不情愿久吃。武艺是我欢喜练的,只苦没有好地方去,不得好师傅教,今夜既遇了杨老师,我绝不能不求你收我做徒弟。我甘心一辈子在你跟前伺候。”杨和尚道:“我不是能收徒弟的人,你也不是能做我徒弟的人。这话请收起来不要再提了罢。天气也不早了,快回去睡觉,我也就要睡了。”

    刘百川哪里舍得走呢?正要再叩头请求,只听得花枪王义的声音,在土墙那边说道:“百川,百川!你无端跑到那边去做什么?害得我哪里不找到!”刘百川见是王义找来了,好生欢喜,几步跑到墙跟前说道:“快跳过墙来,见见这位杨老师傅,他说也久闻你的名呢。”王义是能高来高去的,听了刘百川的话,只一跺脚已跳过墙这边来了。刘百川匆匆将大解时看见空中有人坐着,及杨和尚对谈的话,说给王义听。王义不待说完,即哎呀了一声说道:“照你所见的说来,不是别人必是直隶杨登云老师无疑。我虽没见过面,然早已闻他的名,如雷灌耳。立在那边树下的就是他么?”刘百川点点头。王义已紧走上前抱拳说道:“杨老师傅可就是直隶的杨登老么?”杨登云合掌应道:“不敢当,贫僧俗姓杨名登云。”王义行礼说道:“江湖上提到杨登老的威名,谁不钦敬,谁不赞叹!不过大家谈论起来,都恨无缘与登老亲近。我今夜得在这里拜见,真可算是三生有幸了。登老此刻就住在这庙里么?”杨登云忙答礼说道:“贫僧居处没有一定,这回因到小荡山采药,暂借这关帝庙小住些时,采完药就得走了。”

    刘百川插嘴将要拜师的话,对王义说了道:“我不打算练武艺便罢,既打算练武艺,遇了这样有飞天本领的师傅,我还不拜师再去哪里找师傅学武艺呢?我于今是个无家可归的人,练成了武艺我方有生路,练不成武艺不能谋生,就只死路一条。他老人家若定不肯收我这个倒楣的徒弟,我的武艺也不练了。不练武艺将来不冻死就得饿死,与其日后冻死饿死,落得人家骂我没有出息,倒不如此刻为求师不得,情急而死好多了。请师叔代我向他老人家求求何如?”王义即对杨登云说道:“这小子说的话登老也听得了。他现在的境遇委实可怜。我把他留在左右,也就是为见他无路可走。这小子心地很仄,登老若必不肯收他,他真个死了也太可惜。我与他初学武艺的师傅是知己的朋友,此刻我那朋友已经死了。我看在死友的情分上,情愿帮助他几十串钱,不教他以衣食等费用累登老。”杨登云道:“不是贫僧怕受拖累,不肯收他做徒弟。实在是因看他的骨格太差,不是载道之器。无论有什么好师傅,也不能造就他成一个人物。白费精神,白费气力,彼此都讨不了好,又何苦多此一举呢?于今他既这么诚心,王大哥又代他请求,我再不肯也对不起王大哥了。暂时且收了他再看。不过我有几句话,得事先交代明白。”

    刘百川一听暂时且收了他的话,即拍了拍身上衣服,待上前拜师。杨登云忙摇手止住道:“且慢,且慢,我要事先交代的话还没说出来,知道你能不能答应呢?”刘百川笑道:“只要老师肯收我做徒弟,传我在空中坐着的本领,不问什么话我都能答应。”杨登云也不作理会,只对王义说道:“贫僧既看他的骨格不能成器,勉强认他做徒弟,于他毫无益处,于我却有大害。只因看他这时候的心还诚恳,如果能安排这片诚恳之心,持久到十年八载下去,就是骨格差些,也未始完全无望。不过这就得从容看他的毅力如何,一时的诚恳是靠不住的。暂时不要拜师,在我跟前过了些时,等到我认他能做我的徒弟了,再教他拜也不迟。我十多年来,山行野宿惯了,不能为他弄个地方居住。我虽是落了发,披了袈裟,然并不是出家受了戒的和尚,荤素菜随缘便吃。有时为采药到了深山之中,几日得不着饮食,只好挨饥忍渴,不能为他不到深山里去,也不能为他多带干粮。山中尽有可以充饥的草芽果实,他不能贪图美味不吃。但是在能买办衣食的地方,我有钱给他去买办,用不着王大哥送钱。”王义道:“要学武艺,自然随时随地都得顺从师傅。”刘百川道:“这些话我若不能答应,难道想跟着老师享福吗?休说不至教我冻死饿死,就是教我冻死饿死,得跟着老师在一块,我也甘愿。”王义对刘百川笑道:“恭喜你得遇明师,将来造就是了不得的。今夜且回去歇了,明早我再送你过来。”杨登云向王义合掌道:“贫僧礼应过那边回拜,只是夜已深了,惊扰贵同事不妥。”王义谦谢了几句,即挽了刘百川的胳膊,提起来跳过土墙。

    回房后对刘百川说道:“你的缘法不小,眼睛也不错,遇着他就知道要拜他为师,这确是很难得的机会。”刘百川道:“我虽则一时想起来,应该拜他为师,学些本领。但是这杨老师究竟是怎样的人,我此刻还是不知道。他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吗?”王义道:“岂但有名,威名大得很呢!他是河间府人,十八岁上就中了武举,因不曾夺到武状元,赌气把头发削了,改成僧装,云游天下,行侠仗义的事,也不知做了多少。江湖上人只知道他的本领大,然都不知道他本领大到什么地步,能在空中行走坐卧,是曾有人见过的。只就这一点本领而论,已不是寻常人所谓英雄豪杰的所能做到的了。”这夜已过,次早王义、赵老平取了三十串钱,同送刘百川到关帝庙来。

    刘百川从此就跟着杨登云做记名徒弟了。杨登云也不对他谈起武艺的话,每日天还没亮就提起一根装有铁锹的禅杖,和一个斗大的竹篮,上小荡山去寻药。刘百川跟在背后,在山上走来走去,遇了可用的药草,即用铁锹铲了起来,放在竹篮里面。有时遇了显露出来的枯骨,随即教刘百川收集一处,用铁锹掘一个深坑,将枯骨掩埋了。刘百川是这般跟着跑了半年,杨登云才渐渐将所寻药草的名目用途,说给刘百川听。又过了半年,药草也认识得不少了。

    这日杨登云忽问刘百川道:“你从前所练的拳棒还记得么?”刘百川道:“记是记得的,不过练不好罢了。”杨登云道:“不管好不好,且练一趟给我看看。”刘百川就在关帝庙的大殿上,扎起辫子,捋起袖,聚精会神的走了一趟拳。杨登云看了点头道:“拳法确是不差,不过有许多地方被你打走样了。我也懒得重新教你,只就你的原架子改改便行了。不问什么技艺,最要紧的是自己下苦功夫,不下苦功,听凭什么明师傅授的武艺,也不中用。你跟我跑了一年,寻常应用的药草,已认识不少了。此后不必每日跟我出去,只在这庙里练拳就是了。”刘百川惟有诺诺连声的应是,杨登云当将刘百川练错了的所在更改了。

    刘百川从此便不跟着出庙。杨登云有时朝出晚归,有时一去数日才回,采了几个月的药草,采足了一料,就有多少时闭门不出,专一守着火炉炼丹。炼完了丹,又出外采药。无论在家与出外,每夜亥子相交的时候,必盘膝在空中坐一个时辰。腾空时的情形,并不是和会纵跳的一样,突然一跃而上。先盘膝在地下坐好,用两手扳住两脚尖,冉冉腾空而上,腾到离地十来丈高下,便不动了。刘百川心里十二分的羡慕这种本领,只是不敢要求杨登云传授。整整的在关帝庙练了一年拳脚,为练踢腿的方法,每日提起腿向那树兜踢去,踢到一年之后,那株数人合抱不交的树,都被踢得枝叶震动起来。早起能将枝叶上的露珠踢下,如雨点一般。

    这日杨登云在殿上,看见刘百川一腿踢下几片枯叶,不觉笑问道:“你这一腿有多重?”刘百川道:“大约也有三四百斤。”杨登云道:“这还了得,谁当得起三四百斤一腿来,向我腿上踢一下试试看。”刘百川道:“我天大的胆量,也不踢老师。”杨登云道:“我教你踢,你有什么不敢,快来踢罢。”刘百川总觉得自己的腿太重,不敢踢师傅,迟疑不肯上前。杨登云生气说道:“你以为我老了,受不起你一腿吗?好好你就此滚出去罢,我已够不上教你这样的徒弟了。”这几句话说得刘百川害怕起来,连忙走上前说道:“既是老师这么说,我踢给老师看就是了。”杨登云这才点了点头道:“你踢了罢。”刘百川还是不敢尽力和向树上踢的一样,只轻轻的对准杨登云大腿上踢了一下。杨登云道:“你为什么不使劲踢,不想练好么?你要知道我身上比这株大树坚牢多了,不是你这种腿子可以打得坏的,尽力踢来看看。”刘百川心想他既如此逼着我踢,我就踢断了他的大腿,量他也不能怪我。遂用尽平生气力猛然一腿踢去,这一腿踢去不打紧,那种反震力哪里受得住?踢去的一脚仿佛被人抵住推了一把,只推得左脚站立不牢,仰天往后便倒。殿上阶基有五尺多高,一个倒栽葱翻跌下来,头顶正撞在铁香炉的脚上,竟撞了一个茶杯大小的窟窿,登时鲜血迸流,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杨登云将他抱到床上,立时用药收了痛,止了血,半晌才苏醒转来。只见杨登云苦着脸立在旁边说道:“这回苦了你,可恨这近处找不着‘滴水成珠’那味草药,然没有那味药,又救不了你的性命,这却怎么好呢?”刘百川问道:“我此刻并不觉得伤处如何痛苦,大约没要紧。”杨登云摇头道:“此刻不大痛苦也是药力,只是这药仅能止痛,撞开了的脑盖骨,非有‘滴水成珠草’合不起来。再过十二个时辰就有仙丹也不能止痛了。没奈何我只得去寻觅那味药,看你的缘法何如。”说着抽声叹气的去了。刘百川相随他两年,不曾见他苦过脸,不曾听他叹过气,这回算是第一遭。

    杨登云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刘百川渐渐觉得头痛起来了,越痛越厉害,自己知道肿得比斗桶还大,一阵一阵的痛得昏死过去。也不知经过了若干时候,忽觉有东西撬开了自己牙关,有凉水灌进口来了。极力睁开眼看时,见杨登云正立在床边望着。一手端了一个茶杯,一手握着一根筷子。杨登云见他睁眼了,即带着笑容说道:“合该你命里有救,居然寻着‘滴水成珠草’了,那东西真是宝贝。你的头已肿到三倍大了,那药水一洒上去,就和吹起来猪尿泡凿了个窟窿的一般,顷刻之间便收小了。”刘百川也自觉头已消去了大半,欣喜得问道:“‘滴水成珠草’是什么样子,请老师说给我听,下次我也好寻了救人。”杨登云道:“药草中只有这东西最容易认识,也只有这东西最不容易遇着。这草要石山上才有,根在最高的石岩上面,苗向岩下垂下来,若有石头挡住它下垂的路,它绝不绕弯,无论多大的石头,它能在石上穿一个洞,再垂下去。苗长足了,就在苗尖上结一个圆球,最大的有鸡蛋般大,形像仿佛金瓜,那个圆球就叫‘滴水成珠’,是治头伤的圣药。你于今有了这味药,性命是可保无妨了。只是在不曾完全好了以前,不可使头上出汗。”

    过了几日,伤处果已结疤了,一点儿不觉着痛苦。心里只是不明白何以那一腿踢去,杨登云动也没动一下,自己倒仰天跌了那么远。问杨登云是什么缘故,杨登云将反动力的道理说出来,并将当时如何迎受那一腿的动作方法,详细演给他看。他看了记在心头,等杨登云出外的时候,就独自照样练习。不提防练得过劳了些,累出一头的大汗。这一来却坏了,伤处所结的疤,还不曾长好,被大汗浸透了创疤,连发根浮了起来,里面又有鲜血流出。杨登云回来看了跺脚道:“叫你不要使头上出汗,你不听说,于今非把头发剪掉,不能上药。这不是自寻苦吃吗?”刘百川没得话说,只好由杨登云把头发剪了。想不到受伤的地方发根既浮了起来,固是永远长不出头发。就是旁边没有受伤之处,只因伤处流出水来,那水所至之处,即时发烂,一烂就把发根烂掉了。是这般烂了几个月,便烂成了一个鬎鬁头。

    几个月过后,杨登云取了几十两银子给刘百川道:“我于今有事得往别处去,万不能带你同走,你去自谋生活罢。我们将来有缘,还可以在江南相见。”刘百川见杨登云的神气十分绝决,知道求也无益。并且相随了两年半,饥寒之苦也受够了,情愿自谋生活。遂接了那几十两银子,与杨登云分手了。

    据刘百川说,从别时到此刻已有二十多年了,在江南相见的话,还不曾应验,大概是没有再见之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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