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唉!这简直是什么世界!

    六月里的风雨来的时候固然很突然,可是消散的时候也很迅速。昨夜的暴风雨几乎延长了大半夜方行停止,今天早晨又重新是清朗无云的天气,不过比昨天凉爽得许多了。

    照着阿贵的父母所猜想,阿贵幸托菩萨的保佑,在夜里没有发生什么令人可怕的事情,很平安地过去了。今天早晨起来,他俩看见阿贵的神志甚为清白,心中异常地安慰,如卸了千钧重担子也似的。他俩似乎忘却阿贵的罪过了,或者因为怕引起他的心境的不安,关于昨天的事情,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这一对可怜的,穷苦的老夫妻只有这一个儿子,虽然一时地甚为恼恨阿贵不该不守本分,弄得被厂里开除了,可是爱子的心,终归是把这一种恼恨压低下去。他俩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倘若将阿贵责备狠了,逼得阿贵弄到别的差池来,那将如何是好呢?而况且阿贵又在病中,病人是不能受气的。他俩想道,阿贵虽然现在一时被厂里开除了,没有工作了,难道说就此永远没有工作了吗?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阿贵并不是一个无用的傻孩子,无论如何,是可以找到事情做的。……因此,他俩慢慢地也就将昨天的事情忘却了。他俩是指望阿贵养老的,是的,他俩应当好好地爱惜阿贵,不要使阿贵生出什么不幸的差池来。倘若阿贵有了什么不幸。那他俩这两条老命怕也是活不成了呵!阿贵若死了,那他俩将依靠何人呢?岂不是老来更要受罪吗?而况且阿贵被厂里开除了,这恐怕也不尽是阿贵的过错,也许是张金魁这小鬼故意要害他,你看他那一脸横肉,一双鬼眼睛……是的,恐怕是这小鬼做的怪,阿贵是没有什么过错!……

    现在一对老夫妻只希望阿贵的病早些好,早些康健起来。就使阿贵现在没有工作,闲着手坐在家里,但他若能康健地坐在家里,那倒也没有什么,怕的是他有病,怕的是他发生别的不幸的花样来。……不过因为阿贵失了业的原故,这两位老夫妻要更加努力地挣钱了。阿贵在工厂做工的时候,还可以领到工钱养养家,但是现在?现在阿贵在家里坐着,他是要成为被人养活的一个人了。因此,阿贵的父亲不得不将小车子推出去早些寻生意,阿贵的母亲,虽然她那一双烂红的眼睛妨碍她工作,不得不将盛着破补绽的竹筐子早些提将出去,到处去寻问:

    “要补衣服么?要补衣服么?”

    生活是这样地艰难!钱是这样地难挣!阿贵的一家所消费的数目是非常地微细,但因为要维持这点微细的消费,他,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不得不拚命地如牛马一般地工作,不得不尽自己的力量可怜地去探求!……

    阿贵与他小妹妹阿蓉留在家里。

    阿贵今天早晨起来,虽然他的神志恢复了常态,但他觉着四肢无力,软弱得非常,他从没有这样地软弱过。他深恨自己太不中用了:“为什么小病了一场,就弄得这样地软弱起来?从前虽然也小病过,但不过觉着不舒服而已,一时地就过去了。但是现在?现在弄到这般软弱的地步,两条腿几乎都没有移动的力气,真是万万料不到的事情!也许我瘦了不成人形了罢?……”他于是想起来他还有一块小镜子放在贡桌的抽屉里面,何不拿出来照一照呢,看看到底瘦成了什么样子。当他拿起小镜子一照时,他见着镜子里面是一个不相识的面貌:头发蓬松着如囚犯一样,面色红而黑,一双眼睛深深地凹进,显得是非常大的眼睛,两颊瘦削得可怕……喂!这是谁呀?这简直不是阿贵了。阿贵还能记起从前的面貌:头发梳得很光润,面色虽不十分白,然而也并不黑得讨厌,两颊是很丰圆的,一双清俐而有神的眼睛……但是现在这镜子中的人?这简直是鬼了!但是阿贵素来不十分相信有鬼,而况且纵是有鬼也只能在夜里出现,哪能大清早起就有鬼呢?阿贵一刹那间似乎真看见鬼了,但他即刻就觉悟到了,这不是鬼,也不是别人的面貌,这正是他自己,这正是拿镜子自照的王阿贵。阿贵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唉!我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阿贵起了床,踉跄地走出门外换一换空气。这时朝阳初现,草上的露珠在阳光的辉映中闪耀着,空气是异常地新鲜。他振一振肩背,伸一伸手腕,向着朝阳长长地呼吸了几口气。他这时觉得异常清爽,就如同从黑暗的,空气窒闷的,深沉的牢狱里初出来一样。往日他一起身即胡乱地吃了饭,吃了饭之后,即匆促地离家走入工厂的大门,并没曾注意过这可爱的朝阳,这鲜明的露珠,这令人清爽的空气。但是今天他却感觉到这些了。他似乎才开始感觉到自然界的生趣,似乎第一次感觉到早晨的好处。他这时很奇怪,为什么往日天天起早都没有感觉到这些呢?难道说今天的早晨是特别的吗?……他呼吸了几口气之后,觉得清爽极了,因之他很满意,他很满意他今天能够感觉到他往日所感觉不到的东西。

    呜!呜!……他听见了工厂的烟囱吼叫了几声之后,慢慢地,很不愿意地将自己的目光挪到那工厂所在的方向去。他看见工厂的房屋了,他看见烟囱突突地冒着乌烟了,他又遥遥地听见工厂内的机器声……他不禁深深地叹了几口气。他一方面似乎很高兴地脱离了这种特别的牢狱,在这个牢狱中他消磨了他的黄金时代————儿时的光阴,一直到现在他才脱离了它,才能感觉到这清晨的美丽,但他一方面又想到……呵,他不愿再往下想去,因为他很怕再往下想去关于他以后的事情了。他将来怎样生活呢?做什么事好呢?还是到别的厂里去找工作?还是如父亲一样推小车子?还是去……呵,他真不愿意再往下想去了,因为这很苦恼他。

    阿贵向着工厂叹了一口气,又无精打采地走进屋内来了。这时阿贵的母亲已经把早饭烧好了,叫他吃饭。在吃饭的时候,他暗暗地瞟看他的父母,————他俩老是沉默着不说话,也不向阿贵身上注意,似乎阿贵并没弄出什么事情的样子。但是在他俩的面容上,都有很深的忧郁的表情,虽然他俩勉力地做着如平常一样的态度,不愿对于阿贵加以丝毫的苦恼,但是阿贵在他俩的面容上,却深深地感觉到他俩的心境是如何地苦痛,是如何地不安。阿贵想向他俩述说自己在厂里的经过,想说几句话来安慰他俩,可是不知为着怎的,只是没有说出来。惟有天真的小阿蓉,她不知道忧愁,不知道烦恼,更不知道计算。她只要有饭吃,至于她吃的这饭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不是她的父母用尽血汗换来的……她实在问不着这些。不过她的命运并不算好,她有时一颗小心灵也深深地感觉到苦恼:别人家小孩子时常穿新衣服,时常买糖果吃,时常买好玩的东西,可是阿蓉只能看着他们,只能羡慕他们。她实在不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子都有好衣服穿,糖果吃,东西玩呢?我的爹爹妈妈为什么不买给我呢?难道说我的爹爹妈妈不疼我吗?……

    饭吃完了之后,阿贵看着一对可怜的老父母匆促地出门去了;母亲拿着盛着破补绽的竹篮子,父亲推着小车子。

    “阿贵,你留在家里,与小妹妹看门。”

    阿贵听了他母亲临行时的话,心中不禁又难过,又害羞。难过的是:母亲那一双红烂的眼睛,那一副可怜的老太婆的相貌……父亲的憔悴的形容,那表现他因为推小车子而练成的驼背……这么大的年纪,身体又这么不康健,而还是天天劳苦个不休,想起来好不令人难过呵!难道说他俩真个生来就是穷苦的命?唉!他俩从没有过过好日子,从小到老一直在穷苦灾难之中这样地生活着,这样可怜地生活着!……害羞的是:喂!我阿贵留在家里?儿子留在家里,让年老的父母出外劳苦去?我还能算是一个儿子吗?我不但不能挣钱养家,而反使他俩老人家吃苦受累,这是从何说起呢?我是他俩的儿子,唉!我枉为他俩的儿子了!……阿贵想到这里,一颗心如被滚油煎熬着也似的,脸上和身上不禁出了一阵冷汗。往时在工厂里做工时,尤其是在炎热的天气,觉得非常地吃苦,虽然是无法可想,但是总想设法休息休息。今天阿贵是在家休息了,照理是不应感觉着什么痛苦了,但是他这时情愿在厂里做工,情愿吃那炎热的痛苦,而不愿留在家里闲坐着。他这时所感觉的痛苦,是更为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是为他往日所未感觉得到的。

    阿贵拿起一张小矮短的木凳子,放在门口,背靠着板门坐下。他走入深沉的幻想里,将两眼闭着,似乎睡熟了。他这时并没想起他的小妹妹,因之这时他的小妹妹在做什么,他也没有注意。

    “阿哥!阿哥!你看这墙根底下有很多的蚂蚁在打架呢。黑蚂蚁,黄蚂蚁……”

    呵!蚂蚁?蚂蚁在打架?……阿贵在深沉的幻想中,被他的小妹妹唤醒了。他不禁全身震动了一下,如听见了什么惊人的消息也似的。他没有回答他的小妹妹了,可是接着他又听到他的小妹妹叫道:

    “阿哥!阿哥!快来看,它们打得真好玩呢!”

    阿贵很惊颤地回答了一句:

    “好,你在那里好好地玩罢!”

    阿贵这时想起昨日蚂蚁的事来了:那一只大黑蚂蚁的无礼,那小蚂蚁的英勇的气概,不屈的精神……他的身心渐渐颤动得很厉害了,同时他觉得被羞辱所包裹着了,难过得非常。他想道:“怎么?我连那一只小蚂蚁都不如吗?蚂蚁被它的同类所欺侮了,还要拚命地抵抗,我是一个人,唉!我是一个人呵!我受了人家的欺侮,难道就这样地算了吗?喂!我这个人,我这个人,我这个人连一只小蚂蚁都抵不上呵!……是的,我要报仇,我要不报仇,我就不能算是一个人,我应当投到粪池里淹死掉!我有什么对不起张金魁的地方?他为什么要效力于资本家,这样苦苦地害我,我难道就这样地放他过去吗?我一定要做死他,是的,我应当毫不迟疑地把他弄死!……唉!这小子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他害死了我亲爱的朋友李全发,害死了那没有一点罪过的沈玉芳先生……”他想到这里,忽然沈玉芳的往事复现在他的眼前了。

    这是今年正月底的事情。S路T里内开设了一所平民义务学校,分日夜两班。这所学校是谁个开办的?经费从什么地方筹来的?关于这些事情,谁个也不晓得。不过因为学校是义务的,所以一般工人子弟进校读书的很多。阿贵是一个很聪明的年轻工人,很早就想读点书,认得一点字,他常常感觉到不认字的痛苦,因之他读书的心非常地切。可是他是一个工人,始终没有读书的机会,不过空想想罢了。

    阿贵听到T里内开设平民义务学校的消息,不禁高兴得非常。他所想的读书的机会,现在是临到了,于是他报名入了夜班,————日班他是没有工夫读书的,因为日里他为工作所羁绊着了。当他初上第一堂国文课的时候,教师是一个约莫二十二三岁的女子,————这个是女学生的装束,穿着一身很朴素的,然而又很雅致的衣裳;她的面孔是圆圆的,很白净的,两眼笑迷迷地显出很和蔼而可爱的神气。她的身体似乎很瘦弱,然而她的精神却很壮健。在未上课之前,她先说了一些勉励学生的话,她的声音是很温柔,然而同时又是很响亮的。她所说的大意如此:我们因为穷人没有读书的机会,所以才开设了这一所平民义务学校。希望你们进了学校之后,好好地诚心诚意地读书,千万不要儿戏。现在只有有钱的人有读书的机会,而穷人是没有的,因之社会上一切事情只有有钱的人知道,只有有钱的人去问,而我们穷人就如傻子一样,听着他们摆布。可是现在我们既然有一点机会,我们就应当好好地来读,就应当把自己的知识增高起来……

    在这一位女教师演说的时候,阿贵的两眼瞪着她在电灯光下一张嘴动,只见着她忽而温和,忽而又严厉起来的神气,————阿贵表面上似乎也注意听她的演说,其实他几乎一点儿都没听见她说些什么。阿贵这时只是沉入于痴想的渊底了:“这是一位小姐,也许是那家的少奶奶?也许是在大学堂读书的女学生?这个学校是平民义务学校,我们来念书的又不给钱,可见得她是白教书的了。她为什么要来白白地教书?难道说有什么好处?坐在家里当小姐少奶奶不好,为什么来与我们这些穷人打混?奇怪得很!我简直一点儿不明白,怪事!……她是这样地和蔼,是这样地可爱,但又是这样地庄严,我真是很少见过这种样子的女子。奇怪的很!居然有这样的女子来教我们穷人的书!……”是的,阿贵这时简直不明白他眼中所看见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但是阿贵觉着这位女教师第一次所给他的印象,他将永远地保留在自己的记忆中,无论什么时候都忘却不掉。

    从此阿贵就成为平民义务学校的学生了。他越与这位女教师熟识,越与她亲近些,越感觉到她是一个非凡的女子。她的笑容,她的说话,她的动作,以及她的一切,阿贵都觉得是神圣的。阿贵觉着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子,同时又是一个非常可尊敬的女子。阿贵在自己短小的生命史中,从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幸福的时候,若这个幸福的时候是有的,那恐怕就是他与这位女教师说话,或是他看见她的笑容的时候了。女教师无论待那一个学生,都就如同母亲姊妹或是朋友待自己的儿子兄弟或是朋友一样。阿贵的天真,聪明,忠实,格外地引起女教师的注意,因之她常微笑地向阿贵说道:

    “阿贵!你很好,好好地读将下去罢,你是很有希望的!”

    阿贵听了女教师对于自己夸奖之后,更异常地努力起来,这时恐怕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了。有时女教师用很温柔的,很挂念的口气,问起阿贵家中的情形,工厂中的待遇……当阿贵很细心地向她述说了之后,她常常很深沉地叹道:

    “唉!这简直是什么世界!这难道说是人的生活吗?呵!这样是不能长此下去的!……”

    这话并不是对阿贵说的,但是阿贵听了这话,却深深地感觉到她的心灵是如何地为着他,为着他的父母,为着一些劳苦的穷人在忍受痛苦呢。从没有人曾这样温存地问过阿贵的话,曾这样注意地挂念阿贵家中的生活,因此,阿贵待她不但如先生一样,而且暗暗地感觉到她是一个,呵,是一个什么呢?阿贵很明显地也并没曾当她是一个恰当的什么人,不过他总觉得她是一个为他所最敬爱的一个人,也许在无意识之中,他当她是自己的姐姐,母亲,或是那个为母亲常说起的观世音菩萨罢。自从进了平民义务学校读书之后,因为一些教师们都是无神论者,所说的都是一些无神的话,阿贵慢慢地也就不相信起神来了。他曾如他的母亲一样,深深地相信过观世音菩萨,但是现在他却以为这是愚蠢的事了。他觉悟了:“一切什么菩萨,什么神,都是骗人的,都是不存在的东西。如果菩萨真正是有的,那他们就应当保佑善人,保佑不做坏事的人,但是在现在的世界上,好人,终日劳苦的人反来受苦,而恶人,例如我们的厂主,例如张金魁这小子,例如……他们偏偏有吃有喝有穿的,快活得要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呢?照这样看去,菩萨简直是穷人的死对头了,我们还相信他干吗呢?呵!打倒菩萨!打倒一切什么观世音什么观不音的!……呵呵!也许观世音是真有的?那么她的化身一定就是这位沈玉芳先生,我们的女教师罢?呵!她简直就如母亲所说的观世音菩萨一样!这么样好良心的女子!……”不过沈玉芳终究是个人,并且是一个很反对神的人,时常向阿贵解释观世音是没有的,因之阿贵也就不能断定她是观世音的化身了。如果沈玉芳是观世音化身的话,那她怎么会反对她自己呢?阿贵很会思索这个道理,虽然他相信沈玉芳就如他的母亲相信观世音一样,但他很明白在沈玉芳与观世音中间,到底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同学之中与阿贵最交好的,要算是李全发了。李全发也是S纱厂的工人。他的年纪略比阿贵的大些,这是一个很精明强干的青年,做事异常地认真。在知识方面,他比阿贵发展得多了,也就因此,阿贵对于他暗暗地怀着敬意了。

    阿贵渐渐地觉察到沈玉芳与李全发多亲近些了。她有时将李全发喊到楼上,或离开课室较远的地方,秘密地,轻轻地,与他说一些似乎又亲近又很秘密的话。照着他俩的情形,并不象有什么爱情的关系在内,但是他俩是这样地亲近,说话是这样地秘密,这却使阿贵暗暗地感着不快。他想道:“为什么沈先生这样地与李全发亲近呢?李全发差不多同我一样,为什么他俩说话要避开我呢?难道说他俩有什么爱情的关系?不象!不象!绝对地不象!但是他俩为什么要这样的呢?沈先生也许讨厌我罢?也许她看不起我罢?不过我同李全发差不多,为什么单要看不起我呢?也许他俩秘密地有什么事情?这种事情是不能公开的?也许,也许……不过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沈先生叫我做什么事情,我难道不去做吗?我一定会去做的!只要李全发可以做的事情,我王阿贵也是可以做的。但是沈先生为什么不叫我做呢?……”阿贵想来想去,不能解决。他有时想公开地问问李全发,到底他与沈先生做些什么事情,可是阿贵不知因为什么,终究胆怯地没有问出来。他这时的心境似乎吃醋又非...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