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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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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江西以後,愈妙而化,如玄造范物,鸿钧播气,种种殊别,新新无已。”其推尊之可谓至矣。然王敬夫薛君采各有《漫兴》诗,王咏何云:“若使老夫须下拜,便教献吉也低头。”薛云:“俊逸终怜何大复,粗豪不解李空同。”则似有不尽然者。及观何之驳李诗,有云:“诗意象应曰合,意象乖曰离。空同丙寅间诗为合,江西以後诗为离。试取丙寅作,叩其音,尚中金石,而江西以後之作,辞艰者意反近,意苦者辞反常,色黯淡而中理,披慢读之,若摇鞞铎耳。”李之驳何则曰:“如抟沙弄泥,散而不莹,阔大者鲜把持。文又无针线。”又云:如仲默‘《神女赋》,《帝京篇》,南游日,北上年’,四句接用,古有此法乎?盖彼知神情会处下笔成章为高,而不知高而不法,其势如搏巨蛇,驾风螭,步骤虽奇,不足训也。君诗结语太咄易,七言律与绝句等,更不成篇,亦寡音节,百年万里,何其层见叠出也。七言若剪得上二字,言何必七也。”二字之言,虽中若戈矛,而功等药石,特何谓李江西以後为离,与勉之言背驰,此未识李耳。李自有二病,曰:模亻放多,则牵合而伤迹;结构易,则粗纵而弗工。

    献吉之於文,复古功大矣。所以不能厌服众志者,何居?一曰操撰易,一曰下语杂。易则沉思者病之,杂则颛古者卑之。

    献吉文,如谱传《于肃愍康长公碑》、封事数章佳耳,其他多涉套,而送行序,尤率意可厌。殷少保正甫为于鳞志铭云:“能不为献吉也者,乃能为献吉者乎?”唯于鳞自云亦然。

    歌行之有献吉也,其犹龙乎?仲默于鳞,其麟凤乎?夫凤质而龙变,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赋至何李,差足吐气,然亦未是当家。近见卢次楩繁丽浓至,是伊门第一手也。惜应酬为累,未尽陶洗之力耳。余与李于鳞言卢是一富贾胡,君宝悉聚,所以乏陶硃公通融出入之妙,李大笑以为知言。然李材高,不肯作赋,不知何也。俞仲蔚小,乃时得佳者,其为诔赞,辞殊古。

    余尝於同年袁生处,见献吉与其父永之佥宪书,极言其内弟左国玑猜忌之状。末有云:“此人尚尔,何况边李耶?”边盖尚书庭实,与献吉素称国士交者。又献吉晚为其甥曹嘉所厄良苦,岂文士结习,例不免中人忌耶?

    仲默《别集》,亦不能佳,惟《空同集》是献吉自选,然亦多驳杂可删者。余见李嵩宪长称其“黄河水绕汉宫墙,河上秋风雁几行。客子过壕追野马,将军韬箭射天狼。黄尘古渡迷飞輓,白月横空冷战场。闻道朔方多勇略,只今谁是郭汾阳”一首。李开先少卿诵其逸诗凡十馀首,极有雄浑流丽,胜其集中存者,尔时不见选,何也?余往被酒跌宕,不能请录之,深以为恨。

    昌穀自选《迪功集》,咸自精美,无复可憾。近皇甫氏为刻《外集》,袁氏为刻《五集》。《五集》即少年时所称“文章江左家家玉,烟月扬州树树花”者是已,馀多稚俗之语,不堪覆瓿。世人猥以重名,遂概收梓,不知舞阳绛灌既贵後,为人称其屠狗吹箫,以为佳事,宁不泚颡。

    五七言律至仲默而暢,至献吉而大,至于鳞而高。绝句俱有大力,要之有化境在。

    献吉有《限韵赠黄子》一律云:“禁烟春日紫烟重,子昔为云我作龙。有酒每邀东省月,退朝曾对掖门松。十年放逐同梁苑,中夜悲歌泣孝宗。老体幸强黄犊健,柳吟花醉莫辞从。”昌穀有《寄献吉》一律云:“汝放金鸡别帝乡,何如李白在浔阳?日暮经过燕市曲,解裘同醉酒炉傍。徘徊桂树凉风发,仰视明河秋夜长。此去梁园逢雨雪,知予遥度赤城梁。”李虽自少陵,徐自青莲,而李得青莲长篇法,徐得崔沈琢句法,当为本朝七言律翘楚。而诸家选俱未及,于鳞亦遗之,皆所未解也。

    国朝习杜者凡数家,华容孙宜得杜肉,东郡谢榛得杜貌,华州王维桢得杜一支,闽州郑善夫得杜骨,然就其所得,亦近似耳。唯梦阳具体而微。

    李少卿《报苏属国书》,不必论其文及中有逗脱者,其傅合史传,纤毫毕备,赝作无疑。第其辞感慨悲壮,宛笃有致,故是六朝高手。明唐伯虎《报文徵明》、王稚钦《答余懋昭》二书,差堪叔季。伯虎他作俱不称,稚钦於文割裂,比拟亡当者,独尺牍差工耳。

    讲学者动以词藻为雕搜之技,工文者则举拙语为谈笑之资,若柄凿不相入,无论也。七言最不易工,吾姑举诸公数联,如“翼轸众星朝北极,岷嶓诸岭导南条”,“天连巫峡常多雨,江过浔阳始上潮”,此薛文清句也。“溪声梦醒偏随枕,山色楼高不碍墙”,“狂搔短发孤鸿外,病卧高楼细雨中”,“千家小聚村村暝,万里河流处处同”,“残书汉楚灯前垒,小阁江山雾里诗”,“化石未成犹有泪,舞鸾虽在不惊尘”,此庄孔旸句也。“竹林背水题将徧,石{⺮旬}穿沙坐欲平”,“出墙老竹青千个,泛浦春鸥白一双”,“时时竹几眠看客,处处桃符写似人”,“竹径傍通沽酒寺,桃花乱点钓鱼船”,此陈公甫句也。“万里沧江生白发,几人灯火坐黄昏”,“半空虚阁有云住,六月深松无暑来”,“春山日暮成孤坐,游子天涯正忆归”,“沙边宿鹭寒无影,洞口流云夜有声”,“春岩过雨林芳淡,暗水穿花石溜分”,“且留南国春山兴,共听西堂夜雨声”,“天迥楼台含气象,月明星斗避光辉”,“幽人月出每孤往,栖鸟山空时一鸣”,“山色古今馀王气,江流天地变秋声”,“棋声竹里消闲昼,药裹窗前对病僧”,“月绕旌旗千嶂暗,风传铃柝九溪寒”,此王文成句也,何尝不极其致。

    公甫少不甚攻诗,伯安少攻计而未就,故公甫出之若无意者,伯安出之不免有意也。公甫微近自然,伯安时有警策。

    顾华玉才华在硃郑之上,特以其调少下耳。如“君王自信图中貌,静女虚迎梦里车”,又“古寺频来僧尽老,重阳欲近蟹争肥”,无论体裁,俱隽婉有味。至“御前却辇言无忌,众里当熊死不辞”,尤觉矫矫壮丽。硃句如“寒菊抱花馀旧摘,慈鸦将子试新飞”,亦自楚楚。华玉填楚,诏修《承天志》,以王廷陈颜木应,後不称旨,一时人亦以为非宜。自今思之,自不可及,华玉能识今江陵公於未冠时,足称具眼。

    王敬夫七言律有“出门二月已三月,骑马陈州来亳州”一首,风调佳甚,而选者俱不之知,何也?

    边庭实闻己卯南征事云:“不信土人传接驾,似闻天语诏班师。”此欲为古人恻怛忠厚之语,而未免纽造也。至结语“东海细臣瞻巨斗,北枢终夜几曾移”,愈有理趣而愈不佳。“东海”“北枢”犹为彼善,“细臣”“巨斗”二字何出?吾最爱其“庭际何所有?有萱复有芋。自闻秋雨声,不种芭蕉树”。于鳞《诗删》亦收之。然芭蕉岂可言树,芋岂庭中佳物,且独无雨声乎?俱属未妥。若作“自怜秋雨滴,不复种芭蕉”,或云“自闻秋雨声,不爱芭蕉色”,则上韵亦自可押,而意尤深婉。如《题文山祠》:“花外子规燕市月,柳边精卫浙江潮。”却甚精丽。

    边庭实以按察移疾还,每醉,则使两伎肩臂,扶路唱乐,观者如堵,了不为怪。关中许宗鲁何栋、西蜀杨名无夕不纵倡,渐以成俗。有规杨用脩者,答书云:“文有伏境生情,诗或托物起兴。如崔延伯,每临阵则召田僧趣为壮士歌;宋子京修史,使丽竖{难火}椽烛;吴元中起草,令远山磨隃糜。是或一道也,走岂能执鞭?古人聊以耗壮心,遣馀年,所谓老颠欲裂风景者,良亦有以。不知我者不可闻此言,知我者不可不闻此言。”

    康德涵六十,要名会百人,为百岁会。既会毕,了无一钱,第持笺命诗送王邸处置。时鄠杜王敬夫名位差亚,而才情胜之,倡和章词,流布人间,遂为关西风流领袖,浸氵?汴洛间,遂以成俗。

    崔子锺好剧饮,尝至五鼓,踏月长安街,席地坐。李文正时以元相朝天,偶过早,遥望之曰:“非子锺耶?”崔便趋至舆傍拱曰:“老师得少住乎?”李曰:“佳。”便脱衣行觞,火城渐繁,始分手别。崔每一举百馀觥船不醉,醉辄呼:“刘伶小子,恨不见我!”

    杨用脩自滇中戍暂归泸,已七十馀,而滇士有谗之抚臣昺者。昺俗戾人也,使四指挥以锒铛锁来。用脩不得已至滇,则昺已墨败。然用脩遂不能归,病寓禅寺以没。

    明兴,称博学饶著述者,盖无如用脩。其所撰,有《升庵诗集》、《升庵文集》、《升庵玉堂集》、《南中集》、《南中续集》、《廿十行戍稿》、《升庵长短句》、《陶情乐府》、《洞天玄记》、《滇载记》、《转注古音略》、《古音丛目》、《古音猎要》、《古音复字》、《古音骈字》、《古音附录》、《异鱼图赞》、《丹铅馀录》、《丹铅续录》、《丹铅摘录》、《丹铅闰录》、《丹铅别录》、《丹铅总录》、《墨池琐录》、《书品》、《词品》、《升庵诗话》、《诗话补遗》、《箜篌新咏》、《月节词》、《檀弓丛训》、《墐户录》、《瀑布泉行须候记》、《夏小正录》、《升庵经说》、《杨子卮言》、《卮言闰集》、《敝帚》、《病榻手欥》、《晞篯》、《六书索隐》、《六书练证》、《经书指要》。其所编纂,有《词林万选》、《禅藻集》、《风雅逸编》、《艺林伐山》、《五言律祖》、《蜀艺文志》、《唐绝精选》、《唐音百绝》、《皇明诗抄》、《赤牍清裁》、《赤牍拾遗》、《经义模范》、《古文韵语叙》、《管子录》、《引书晶钅乇》、《选诗外编》、《交游诗录》、《绝句辨体》、《苏黄诗体》、《宛陵六一诗选》、《五言三韵诗选》、《五言别选》、《李诗选》、《杜诗选》、《宋诗选》、《元诗选》、《群书丽句》、《名奏菁英》、《群公四六节文》、《古今风谣》、《古韵诗略》、《说文先训》、《文海钓鰲》、《禅林钩玄》、《填词选格》、《百琲明珠》、《古今词英》、《填词玉屑》、《韵藻古谚古隽》、《寰中秀句》、《六书索隐》、《六书练证》、《逸古编》、《经书指要》、《诗林振秀》。杨工於证经而疏於解经,博於稗史而忽於正史,详於诗事而不得诗旨,精於字学而拙於字法,求之宇宙之外而失之耳目之前,凡有援据,不妨墨守,稍涉评击,未尽输攻。

    用脩谪滇中,有东山之癖。诸夷酋欲得其诗翰,不可,乃以精白绫作裓,遗诸伎服之,使酒间乞书。杨欣然命笔,醉墨淋漓裙袖,酋重赏伎女购归,装潢成卷。杨後亦知之,便以为快。

    用脩在泸州,尝醉,胡粉傅面,作双丫髻插花,门生舁之,诸伎捧觞,游行城市,了不为怍。人谓此君故自汙,非也。一措大裹赭衣,何所可忌?特是壮心不堪牢落,故耗磨之耳。

    予少时尝见传杨用脩《春兴》,末联云:“虚拟短衣随李广,汉家无事勒燕然。”甚美其意,为之击节。又读陆子渊《闻警》一联云:“大将能挥白羽扇,君王不爱紫貂裘。”紫貂事虽稍涉宋,然不其露。其使事之工,骈整含蓄,殊不易匹。後得全什读之,俱不称也。因记於此。

    常明卿多力善射,虽为文法吏,时韎韦跗注两鞬骑而驰於郊。诸彻侯子弟从侠少年饮,常前突据上坐,起角射,咸不及。问,稍知为常评事,敬之,奉大白为归寿,常引满沾醉,竟驰去弗顾。又时遇倡家宿,至日高舂徐起,或参会不及,长吏诃之,敖然曰:“故贱时过从胡姬饮,不欲居薄耳。”竟用考调判陈州,庭詈御史,以法罢归,益纵酒自放。居恆从歌伎酒间度新声,悲壮艳丽,称其为人。又好彭老御内术,自谓得之,神仙可立致。一日省墓,从外男滕洗马饮,大醉,衣红,腰双刀,驰马尘绝,从者不及前。渡水,马顾见水中影,惊蹶堕水,刃出於腹,溃肠死,年仅三十四。平阳守王溱其故人,为收葬之。常有诗吊韩信曰:“汉代称灵武,将军第一人。祸奇缘蹑足,功大不谋身。带砺山河在,丹青祠庙新。长陵一抔土,寂寞亦三秦。”至今为中原豪侠之冠。

    丰坊者,初字存礼,举进士高第,为礼部主事,以无行黜归家。坐法窜吴中,改名道生,字人翁,年老笃病死。坊高材博学,精法书。其於《十三经》,自为训诂,多所发明,稍诞而僻者,则托名古注疏,或创称外国本。於构诗文,下笔数千言立就,则多刻它名士大夫印章。伪撰字稍怪拙,则假曰:“此甘原先甘原先体也。”又为人撰定法书,以真易赝,不可穷诘。又用蓄毒蛇药杀人,强氵?子女,夺攘财产,事露,人畏而耻之。吾友沈嘉则云:“蓄毒蛇以下事无之,第狂僻纵口,若含沙之蛊,且类得心疾者。”因举其一端云:“尝要嘉则具盛馔,结忘年交。居一岁,而人或恶之曰:‘是尝笑公文者。’即大怒,设醮诅之上帝。凡三等:云在世者宜速捕之,死者下无间狱,勿令得人身。一等皆公卿大夫与有睚眦者也;二等文士或田野布衣,嘉则为首;三等鼠蝇蚤虱景也。”此极大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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