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八

    <span class="s8">涪　翁</span>

    <span class="s8">宗派图</span>

    吕居仁近时以诗得名，自言传衣江西，尝作宗派图，自豫章以降，列陈师道、潘大临、谢逸、洪刍、饶节、僧祖可、徐俯、洪朋、林敏修、洪炎、汪革、李錞、韩驹、李彭、晁冲之、江端本、杨符、谢薖、夏倪、林敏功、潘大观、何觊、王直方、僧善权、高荷，合二十五人，以为法嗣。谓其源流皆出豫章也，其宗派图序数百言，大略云：唐自李、杜之出，焜燿一世，后之言诗者，皆莫能及。至韩、柳、孟郊、张籍诸人，激昂奋厉，终不能与前作者并。元和以后至国朝，歌诗之作或传者，多依效旧文，未尽所趣。惟豫章始大出而力振之，抑扬反覆，尽兼众体，而后学者同作并和，虽体制或异，要皆所传者一。予故录其名字，以遗来者。余窃谓豫章自出机杼，别成一家，清新奇巧，是其所长；若言抑扬反覆，尽兼众体，则非也。元和至今，骚翁墨客，代不乏人，观其英词杰句，真能发明古人不到处，卓然成立者甚众。若言多依效旧文，未尽所趣，又非也。所列二十五人，其间知名之士，有诗句传于世，为时所称道者，止数人而已；其余无闻焉，亦滥登其列。居仁此图之作，选择勿精，议论不公，余是以辨之。<span class="q">渔隐</span>

    <span class="s8">得意句</span>

    蜀人石翼，黄鲁直在黔中时游从最久。尝言见鲁直自矜诗一联云：“人得交游是风月，天开图画即江山。”以为晚年最得意，每举以教人，而终不能成篇，盖不欲以常语杂之。然鲁直自有“山围燕坐图画出，水作夜窗风雨来。”余以谓气格当胜前联也。<span class="q">石林诗话</span>

    <span class="s8">乞猫诗</span>

    乞猫诗：“秋来鼠辈欺猫死，窥瓮翻盆搅夜眠。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衘蝉。”虽滑稽而可喜。千岁而下，读者如新。<span class="q">后山诗话</span>

    <span class="s8">少　作</span>

    世传山谷七岁作牧童诗云：“骑牛远远过前村，吹笛风斜隔陇闻。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span class="q">桐江诗话</span>

    鲁直少警悟，八岁作诗送人赴举云：“送君归去明主前，若问旧时黄庭坚，谪在人间今八年。”此已非髫稚语矣。

    <span class="s8">奇　语</span>

    山谷谓洪龟父曰：“甥最爱老舅诗中何语？龟父举“蜂房各自开户牖，蚁穴或梦封侯王。”“黄流不解涴明月，碧树为我生凉秋。”以为深类工部。山谷云：得之矣。肠字韵茶诗，山谷自和云：“曲岂团蒲听煮汤，煎成车声绕羊肠。”东坡见之云：黄九怎得不穷！张文潜尝谓余曰：黄九似“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真是奇语。苕溪渔隐曰：汪彦章有“千里江山渔笛晚，十年灯火客毡寒”之句，效山谷体也。余亦尝效此体，作一联云：“钓艇江湖千里梦，客毡风雪十年寒。”<span class="q">王直方诗话</span>

    <span class="s8">句相似</span>

    鲁直过平舆怀李子先诗：“世上岂无千里马，人中难得九方皋。”题徐孺子祠堂诗：“白屋可能无孺子，黄堂不是欠陈蕃。”二诗命意绝相似，盖叹知音者难得耳。<span class="q">渔隐</span>

    <span class="s8">苏黄相讥</span>

    元祐文章，世称苏黄。然二公当时争名，互相讥诮。东坡尝云：黄鲁直诗文如蝤蛑、江珧柱，格韵高绝，盘飧尽废；然不可多食，多食则发风动气。山谷亦云：盖有文章妙一世，而诗句不逮古人者。此指东坡而言也。二公文章，自今视之，世自有公论，岂至各如前言。盖一时争名之词耳！俗人便以为诚然，遂为讥议，所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者耶！<span class="q">渔隐</span>

    <span class="s8">有补于世</span>

    读鲁直诗，如见鲁仲连、李太白，不敢复论鄙事，虽若不适用，然不为无补于世。<span class="q">东坡</span>

    <span class="s8">少游文潜评论</span>

    山谷旧所作诗文，名以焦尾弊帚，少游云：每览此编，辄怅然终日，殆忘食事，邈然有二汉之风。今交游中以文墨称者，未见其比。所谓珠玉在傍，觉我形秽也。有学者问文潜模范，曰：看退听稿。盖山谷在馆中时，自号所居曰退听堂。<span class="q">王直方诗话</span>

    <span class="s8">出奇之过</span>

    后山谓鲁直作诗，过于出奇，诚哉，是言也！如和文潜赠无咎诗：“本心如日月，利欲食之既。”王圣涂二亭歌：“绝去薮泽之罗兮，官于落羽。”洪玉父云：鲁直言罗者得落羽以输官。凡此之类，出奇之过也。<span class="q">渔隐</span>

    <span class="s8">过于出奇</span>

    唐人不学杜诗，惟唐彦谦与今黄庶、谢景初学之。鲁直，黄之子，谢之婿；其于二父，犹子美之于审言也。然过于出奇，不如杜之遇物而奇也。三江五湖，平漫千里，因风景而奇耳。<span class="q">后山诗话</span>

    <span class="s8">用新奇字</span>

    黄庭坚喜作诗得名，好用南朝人语，专求古人未使之一二奇字，缀葺而成诗，自以为工，其实所见之僻也。故句虽新奇，而气乏浑厚。吾尝作诗题其编后，略曰：“端求古人遗，琢抉手不停。方其得玑羽，往往失鹏鲸。”盖谓是也。<span class="q">隐居诗话</span>

    <span class="s8">诚斋纪逸诗</span>

    予昔为零陵丞，尝肩舆过一野寺前，壁间有山谷亲笔一诗，予小立肩舆，诵之三过，既归书之，止记一联云：“春将国艳薰花骨，日借黄金缕水纹。”今集中无之。

    <span class="s8">陈履常</span>

    <span class="s8">得意诗</span>

    “书当快意读易尽，客有可人期不来。世事相违每如此，好怀百岁几回开。”其后又寄黄充前四句云：“俗子推不去，可人废招呼。世事每如此，我生亦何娱。”盖无己得意，故两见之。<span class="q">复斋漫录</span>

    <span class="s8">相似句</span>

    乐天有诗云：“醉貌如霜叶，虽红不是春。”东坡有诗云：“儿童误喜朱颜在，一笑那知是酒红。”郑谷有诗云：“衰鬓霜供白，愁颜酒借红。”老杜有诗云：“发少何劳白，颜衰肯更红！”无己诗云：“发短愁催白，颜衰酒借红。”皆相类也。然无己初出此一联，大为当时诸公所称赏。<span class="q">王直方诗话</span>

    <span class="s8">秀　句</span>

    陈留市中有刀镊工，随其所得，为一日费，醉吟于市，负其子以行歌。江端礼以为达者，为作传，而要无己作诗。有“闭门十日雨，吟作饥鸢声”之句，大为山谷所爱。山谷亦拟作，有云：“养性霜刀在，阅人清镜空。”<span class="q">王直方</span>

    <span class="s8">雁　诗</span>

    杜牧之早雁云：“仙掌月明孤影过，长门灯暗数声来。”六一居士汴河闻雁云：“野岸柳黄霜正白，五更惊破客愁眠。”皆言幽怨羁旅，闻雁声而生愁思。至后山则不然，但云：“远道勤相唤，羁怀误作愁。”则全不蹈袭也。<span class="q">渔隐</span>

    <span class="s8">近世诗人莫及</span>

    无己赋宗室画诗：“滕王蛱蝶江都马，<span class="q">“滕王”原作“膝王”，误，改之。——哈哈儿注。</span>一纸千金不当价。”又作曾子固挽辞：“丘园无起日，江汉有东流。”近世诗人莫及。<span class="q">许彦周诗话</span>

    <span class="s8">学诗如学仙</span>

    无己诗云：“学诗如学仙，时至骨自换。”山谷亦有“学诗如学道”之句。若语意俱胜，当以无己为优。王直方议论不公，遂云：陈三所得，岂其苗裔耶！意谓其出于山谷，不足信也。<span class="q">渔隐</span>

    <span class="s8">炫耀太甚</span>

    无己尝作小放歌行两篇，其一云：“春风永巷闭娉婷，长使青楼误得名。不惜卷帘通一顾，怕君著眼未分明。”其一云：“当年不嫁惜娉婷，傅白施朱作后生。说与傍人须早计，随宜梳洗莫倾城。”山谷云：无己他日作诗，语极高古，至于此篇，则顾影裴回，炫耀太甚。<span class="q">王直方诗话</span>

    <span class="s8">寇国宝诗</span>

    “黄叶西陂水漫流，蘧篨风急送扁舟。夕阳暝色来千里，人语鸡声共一丘。”寇国宝，徐州人，久从陈无己学。乃知文章渊源，有所自来，亦不难辨，恨不得多见之也。<span class="q">石林诗话</span>

    <span class="s8">秦太虚</span>

    <span class="s8">品　题</span>

    东坡尝有书荐少游于荆公云：向屡言高邮进士秦观太虚，公亦粗知其人，今得其诗文数十首拜呈。词格高下，固已无逃于左右。外此博综史传，通晓佛书，若此类未易一一数也。荆公答书云：示及秦君诗，适叶致远一见，亦以谓清新婉丽，鲍、谢似之。公奇秦君，口之而不置；我得其诗，手之而不释。又闻秦君尝学至言妙道，无乃笑我与公嗜好过乎！<span class="q">渔隐</span>

    <span class="s8">诗甚丽</span>

    少游诗甚丽，如“翡翠侧身窥绿醑，蜻蜓偷眼避红妆。”又“海棠花发麝香眠”，又“青虫相对吐秋丝”之句是也。<span class="q">雪浪斋日记</span>

    <span class="s8">严重高古</span>

    “雨砌坠危芳，风轩纳飞絮”之类，李公择以为谢家兄弟得意不能过也。少游过岭后诗，严重高古，自成一家，与旧作不同。<span class="q">吕氏童蒙训</span>

    <span class="s8">诸　诗</span>

    少游汝南作教官日，郡将向宗回团练有登城诗，少游次韵两篇云：“沄沄汝水抱城根，野色偷春入烧痕。千点湘妃枝上泪，一声杜宇水边魂。遥怜鸿隙陂穿路，尚想元和贼负恩。粉蝶朱垣都过了，恍如陶侃梦天门。”“庖烟起处认孤村。天色清寒不见痕。车辋湖边梅溅泪，壶公祠畔月销魂。封疆尽是春秋国，庙食多怀将相恩。试问李斯长叹后，谁牵黄犬出东门。”又尝于程文通会间赋牵牛花诗云：“银汉初移漏欲残，步虚人倚玉栏干。仙衣染得天边碧，乞与人间向晓看。”又一岁，太守王左丞二月十一日生日，程文通诸人前期袖寿诗草谒少游，问曰：左丞生日，必有佳作。少游以诗草示之，乃压小青字韵俱尽。首云：“元气钟英伟，东皇赋炳灵。蓂敷十一荚，椿茂八千龄。汗血来西极，抟风出北溟。”诸人愕然相视，读毕，俱不敢出袖中之草，唯唯而退。<span class="q">桐江诗话</span>

    <span class="s8">张　秦</span>

    元祐初，与秦少游、张文潜论诗，二公谓不然。久之，东坡先生以为一代之诗当推鲁直。二公遂舍旧而图新。其初改辕易辙，如枯弦敝轸，虽成声而跌宕不满人耳；少焉遂使师旷忘味，钟期改容也。

    <span class="s8">张文潜</span>

    <span class="s8">佳　句</span>

    文潜诗云：“新月已生飞鸟外，落霞更在夕阳西。”盖用郎士元送杨中丞和番诗耳。郎诗云：“河阳飞鸟外，雪岭大荒西。”

    元祐中，诸公以上巳日会西池，王仲至有二诗，文潜和之最工。云：“翠浪有声黄帽动，春风无力彩旗垂。”少游有“已烦逸少书陈迹，更属相如赋上林”之句，诸人亦以为难及。<span class="q">王直方诗话</span>

    顷见晁无咎举文潜“斜日两竿眠犊晚，春波一顷去凫寒。”自以为莫能及。苕溪渔隐曰：文潜夜直馆中诗云：“苍龙挂斗寒垂地，翡翠浮花暖作春。”亦佳句也。<span class="q">石林诗话</span>

    “白头青鬓隔存没，落日断霞无古今。”此文潜过宋都诗，气格似不减老杜也。“千山送客东西路，一树照人南北枝。”此王康功诗，语意新奇。<span class="q">王直方诗话</span>

    <span class="s8">自然奇逸</span>

    文潜诗自然奇逸，非他人可及。如“秋明树外天”，“客灯青映壁，城角冷吟霜”，“浅山寒带水，旱日白吹风”，“川鸣半夜雨，卧冷五更秋”之类，迥出时流，虽是天资，亦学可及。学者若能常玩味此等语，自然有变化处也。<span class="q">吕氏童蒙训</span>

    <span class="s8">不食烟火人语</span>

    文潜先与周翰公择辈来饮余家，作长句；后数十日，再同东坡来，读其诗叹息云：此不是吃烟火食人道底言语。盖其间有“潄井消午醉，扫花坐晚凉。众绿结夏帷，老红驻春妆。”之句也。此诗首句云：“朝衫冲晓尘，归帽障夕阳。日月马上过，诗书箧中藏。”造语极工。<span class="q">王直方诗话</span>

    <span class="s8">韩子苍</span>

    <span class="s8">语意妙绝</span>

    李伯时画太一真人，卧一大莲叶中，手执书卷仰读，萧然有物外思。韩子苍有诗题其上云：“太一真人莲叶舟，脱巾露发寒飕飕。轻风为帆浪为楫，卧看玉宇浮中流。中流荡漾翠绡舞，稳如龙骧万斛举。不是峰头十丈花，世间那得叶如许。龙眠画手老入神，尺素幻出真天人。恍然坐我水仙府，苍烟万顷波粼粼。玉堂学士今刘向，禁直岧峣九天上，不须对此融心神，会植青藜夜相访。”子苍此语，语意妙绝，真能咏尽此画也。<span class="q">渔隐</span>

    <span class="s8">冬日诗</span>

    子苍有和李上舍冬日诗，最为世所推。故商老有黄叶之句。全篇云：“北风吹日昼多阴，日暮拥阶黄叶深。倦鹊绕枝翻冻影，飞鸿摩月坠孤音。推愁不去如相觅，与老无期稍见侵。顾藉微官少年事，病来那复一分心。”<span class="q">复斋漫录</span>

    <span class="s8">茶筅子诗</span>

    子苍谢人寄茶筅子诗云：“看君眉宇真龙种，犹解横身战雪涛。”卢骏元亦有此诗云：“到底此君高韵在，清风两腋为渠生。”皆善赋咏者，然卢优于韩。<span class="q">渔隐</span>

    <span class="s8">王逢原</span>

    <span class="s8">佳　句</span>

    逢原集中佳句颇多。如读老杜诗：“镌劖物象三千首，照耀乾坤四百春。”瓜洲渡云：“风力引云行玉马，水光连日动金蛇。”谢满子权寄诗云：“九原黄土英灵活，万古青天霹雳飞。”<span class="q">桐江诗话</span>

    <span class="s8">蔡天启</span>

    <span class="s8">申王画马图诗</span>

    东坡集中，有申王画马图诗，即天启作；气格有类东坡，世因误收入。其后姑苏居世英家刊东坡前后集，遂删去。今录之云：“天宝诸王爱名马，千金争致华轩下。当时不独玉花骢，飞电流云绝潇洒。两坊岐薛宁与申，凭陵内厩多清新。肉鬃汗血尽龙种，紫袍玉带真天人。骊山射猎包原隰，御前急诏穿围入。扬鞭一蹙破霜蹄，万骑如风不能入。雁飞兔走惊弦开，翠华按辔从天回。五家锦绣遍山谷，百里鸟珥遗尘埃。青骡蜀栈西超忽，高准浓蛾散荆棘。苜蓿连天鸟自飞，五陵佳气春萧瑟。”<span class="q">渔隐丛话</span>

    <span class="s8">佳　句</span>

    天启诗“城响涛头入，江昏雨脚斜。”“柳间黄鸟路，波底白鸥天。”皆佳句。松江诗最奇云：“断蓬帆影天平入，夹镜波光水到流。”<span class="q">雪浪斋日记</span>

    <span class="s8">荆公诗</span>

    王荆公在钟山，有马甚恶，蹄啮不可近。一日，两校牵至庭下，告公请鬻之。天启时在坐曰：世安有不可调之马，第久不骑，骄耳。即起捉其鬃，一跃而上，不用衔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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